不,无论是吴还是艾诺,都和这项任务不相称。
而且,这件事情,艾德·雷杰也不是合适的人选。哈丁也只能算是可有可无的人选。而马尔杜是个酒鬼……
哈蒙德摇摇头。下次他会做得更出色些。
哈蒙德一边沉思冥想,一边沿着那条从游客中心往北的小径,往小平房走去。他从一名工作人员的身旁走过,那人随意地向他点了下头,但他没有点头还礼。他发现那些工作人员一个个都傲慢无礼。说真的,选择哥斯达黎加附近的这个岛屿也不是明智的举动。他不会再犯这种显而易见的错误……
这时,传来了一阵恐龙的吼声,那声音显得如此之近,简直叫人魂不附体。他猛然一阵眩晕,摔倒在路上,当他回头看时,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只未成年的霸王龙的影子,那影子正在石板路旁的树叶里移动,逐步向他靠近。
它在这里干什么?它为什么会在栅栏上面?
哈蒙德感到一阵狂怒。就在这时候,他看到那名工作人员逃之夭夭,于是哈蒙德赶快站起来,盲目地钻进小径对面的树林中去,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他绊了一下,跌倒在地,脸磕在潮湿的树叶和泥土上。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前跑着,摔倒在地,然后再次向前跑去。现在他正走下一个陡峭的山坡,无法使自己保持平衡,一不小心便摔倒了。他在松软的土地上翻滚着,最后一直摔到山脚下才停住,他的脸浸在浅浅微温的水中,泉水在他的四周不断地淌着,一直淹到他的鼻子上。
哈蒙德脸部朝下,倒在一条小溪中。
他太惊慌失措了!简直是个傻瓜!他应该去他那幢平房的嘛!哈蒙德咒骂自己。稍后他站起来时,右腿的脚踝部位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使他不禁淌出了眼泪。他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关节可能碎了。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这条腿上。
没错,他几乎可以肯定,关节碎了。
在控制室里,莱克斯对提姆说:“要是他们刚才也带我们一起去恐龙的巢穴就好了。”
“这对我们来说太危险了,莱克斯。”提姆回答,“我们得留在这里。嘿,你听这个。”他按下另一个按钮,事先录好的霸王龙的吼声在公园里所有的扩音器中回响。
“这声音美妙极了。”莱克斯说。
“你也能做到。”提姆说,“如果你按一下这个,你就能听到回音。”
“让我来试试。”莱克斯说。她按下按钮,霸王龙又吼了起来。“我们能让它多响一会儿吗?”她问。
“当然可以,”提姆回答,“我们只要把这个玩意儿在这里转动一下……”
哈蒙德躺在山脚下,听到霸王龙的吼声传遍整个树林。
老天爷。
他听到那个声音后,浑身颤抖着。这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尖叫声,令人毛骨悚然。他等待亲眼目睹会发生什么情况。霸王龙会做出什么举动?它是否已经逮住那名工作人员了?哈蒙德在等待,但他只听到树林中蝉的鸣声,最后他意识到自己连气都不敢喘一下,便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由于脚踝受伤,哈蒙德无法再往上爬了。他将不得不在深谷的底部等待,等霸王龙离去后再呼救。至少现在,他在这里没有任何危险。
这时,他听到扩音器里传出一个声音:“来,提姆,我也来试一下。来,让我来制造那种声音。”
孩子!
霸王龙又吼叫起来,但这次明显地可以听出是音乐配音,接着有一种回音在持续地回荡。
“好听极了,”那小女孩说,“再来一次。”
那两个浑蛋孩子!
他根本不该带那两个孩子来的。他们只会一味地制造麻烦。没有人希望他们待在这里。哈蒙德之所以把他们带来,是因为他觉得这样做就能制止简罗毁掉这个旅游胜地,然而简罗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这么做了。现在这两个孩子显然是进了控制室,开始在那里惹是生非……是谁让他们进去的?
他感到心跳在加速,胸口难受,喘不过气来。他迫使自己全身放松。没什么了不得嘛,虽不能往上爬,但是离平房和游客中心的距离不会超过100码。哈蒙德坐在潮湿的泥土上,倾听着四周树林里发出的种种声音。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扯起嗓门喊救命。
马尔科姆的嗓音近似耳语。“一切……看来都迥然不同……在那边……”他说。
哈丁紧靠着他。“在另一边?”他以为马尔科姆是在谈论死亡。
“当……转换……”马尔科姆说。
“转换?”
马尔科姆没有回答。他那干燥的嘴唇在嚅动着。“范式。”他最后说。
“范式转换?”哈丁问。他懂得“范式转换”。近20年来,这是一种对科学变化的时髦说法。“范式”就是“模型、例子”的另一种说法,但是,当科学家使用这个字眼时,包含了另一层意思——一种世界观,对世界更宽阔的观念。每当科学在对世界的观念上有重大变化时,人们中间就出现了“范式转换”。这样的变化,相对来说,是极难得出现的,一个世纪才有那么一次。达尔文的进化论促进了范式转换,量子力学促进了一次小型转换。
“不,”马尔科姆说,“不是……范式……超越……”
“超越范式?”哈丁问。
“不必再担心……什么……再也不……”
哈丁叹了口气。尽管他们做出种种努力,马尔科姆仍然很快就陷入昏迷状态。他的体温又升高了,他们替他注射的抗生素几乎起不了作用。
“你不再担心什么?”
“任何东西。”马尔科姆说,“因为……一切看起来都大相径庭……在另一边。”
然后他露出了微笑。
地下探险
“你疯了!”简罗看着爱丽把手臂往前伸,身子使劲地朝后挤入洞穴中,便对她说,“你这样做是疯了!”
爱丽微笑。“或许我是疯了。”她回答。她往前伸直两手,抵着洞穴的周围使身子后退。突然间,她消失在洞穴中。
洞口又恢复一片漆黑。
简罗浑身直冒冷汗。他对马尔杜转过身去,马尔杜正站在越野车旁边。“我可不要这么做。”他说。
“不,你必须这么做。”
“我没办法做到。我不行。”
“他们在等你呢。”马尔杜说,“你得下去才行。”
“只有天知道下面怎么回事。”简罗说,“我告诉你,我办不到的。”
“你必须这么做。”
简罗转身朝洞穴看了看,然后又回头看了一下:“我不行,你不能强迫我这么做。”
“我看不见得吧。”马尔杜说完,举起一根电击棒,“有没有尝过电击棒的滋味?”
“没有。”
“不会造成很大的伤害。”马尔杜说,“几乎不会造成致命伤,但足以将你打倒在地,也许还会使你大便失禁。虽然不会造成永久性的残疾,不过至少可以用来自卫。”
简罗盯着电击棒:“你不会打我吧?”
“我认为,你最好还是下去数数那些动物。”马尔杜说,“而且最好快一点。”
简罗回头望着洞穴,望着黑咕隆咚的洞口,这简直是大地张开的一张大嘴巴。然后他又看看马尔杜,他站在那里,身材高大,表情冷漠。
简罗汗流浃背,头晕目眩。他开始向洞口走去。那洞口从远处看来显得很小,但当他走近些一看,却似乎变得大多了。
“这样才对。”马尔杜说。
简罗开始往后爬进洞穴,但是他已吓得魂不附体,根本无法继续以这种姿势向下爬——一想到要回过身来进入那个他一无所知的地方,他就觉得恐惧万分,所以最后他转过身来,把头先伸进洞里,向前伸出两只手,双脚不停地踢着,因为这样至少他可以看清楚该往哪里去。他把防毒面具套到脸上。
突然间,他向前冲去,跌入了黑暗之中,只见眼前肮脏的墙壁变成一片漆黑。接着墙壁变窄了——一下子窄了许多,窄得令人感到可怕。他被挤在中间,迷失了方向,那挤压感愈来愈严重,把空气都从他的肺部挤出来了,他只是朦胧地感觉到,那穴道微微向上倾斜,使他的身体稍微改变位置。他不停地喘气,眼前直冒金星,而那阵巨大的痛楚更是令人难以忍受。
接着,那穴道猛然又向下倾斜,变得稍微宽了一些。简罗感到它粗糙的表面,那是以水泥铺成的,还有凉爽的空气。他的身子突然不再受到挤压,但是却在水泥表面上一路打着滚。
然后他掉了下去。
黑暗中的声音。有手指在抚摸着他,来自发出耳语般的声音的地方。四周很冷,像个洞穴。
“没事吧?”
“他看起来没事。”
“他在呼吸……”
“很好。”
一只女人的手抚摸着他的脸。这是爱丽。“你能听见吗?”她轻轻地问。
“为什么每个人都是轻声细语的?”简罗问。
“因为……”她指了一下。
简罗回过头来,翻了个身,慢慢地站了起来。当他的双眼逐渐适应黑暗时,他专注地看着前方。但是,黑暗中看到的第一件东西——在黑暗中闪现出微光的东西——却是眼睛,发出绿光的眼睛。
几十只眼睛包围着他。
他在一块突出的水泥平台上,那平台有点像堤防,离地面7英尺高。数个巨大的钢制接线箱构成一个临时的藏身之处,使他们未被两只成年的迅猛龙发现,那两只恐龙就在他们的面前,离他们不到5英尺远。它们长着一身深绿色的皮肤,上面夹杂着略带棕色的虎纹。它们笔直地站立在那里,尾巴一动不动地向外伸出,使身体保持平衡。它们一声不吭,乌黑的大眼睛警觉地注视着四周。在成年恐龙的脚跟前,幼龙正轻快地跑来跑去,吱吱地叫着。更远处,在黑暗中,成年恐龙在地上打着滚玩耍,发出阵阵短促的吼叫。
简罗连气也不敢喘一下。
两只食肉恐龙!
他蜷缩在平台上,距离恐龙的头部只有一两英尺。那两只恐龙的脾气十分暴躁,头部猛烈地上下晃动,显得紧张不安,还不时喷着鼻息。接着它们走开了,回到一大群恐龙之中。
当简罗的双眼适应了黑暗时,他现在可以看到自己正在一个大型的地下设施之中,但这是人工建造的——这里有水泥浇注时留下的缝隙,还有钢筋从水泥中凸出的尾端。在这个巨大、发出回响的空间里有许多动物。简罗猜想,至少有30只恐龙,或许还不止呢。
“这是一个族群。”格兰特轻轻地说,“4只或6只成年恐龙,其余的是未成年恐龙和幼龙。至少孵化出两窝。去年孵出一窝,今年又一窝。这些幼龙看起来大约4个月。可能是四月份孵出来的。”
有一只幼龙充满好奇心,蹦蹦跳跳地向平台跑来,一边吱吱地叫着。现在离他们只有10英尺远了。
“哦,我的天啊!”简罗说。但是有一只成年恐龙立即跑向前来,抬起头温和地把幼龙往回赶。幼龙吱吱地直叫,表示不乐意,然后又跳起来,站到成年恐龙的鼻子上。成年恐龙慢吞吞地走着,任幼龙爬上它的头部,顺着它的脖子爬到它的背上。那幼龙感到颇有安全感,便一下子转过身来,这时它看到了三名不速之客,便大声叫起来。
成年恐龙还是压根儿没有注意到他们。
“我不明白,”简罗说,“它们为什么不攻击我们?”
格兰特摇摇头:“它们一定没有看到我们。而且现在窝中没有蛋……这使它们更加轻松自在。”
“轻松自在?”简罗反问,“我们得在这里待多久?”
“要待到能把它们全部数清楚为止。”格兰特回答。
格兰特看到这里只有三个窝,由三对成年恐龙在照顾。它们的活动范围大致以它们的窝为中心,不过幼龙和未成年恐龙的活动范围似乎有交叠,会闯到另一伙的活动范围内。成年恐龙对幼龙慈祥宽厚,但对未成年恐龙就比较严厉;当未成年恐龙过分调皮时,成年恐龙有时会咬它们。
这时候,有一只未成年恐龙走到爱丽前面,用头去摩擦她的腿。爱丽朝下望去,只见那颈圈上有一只黑盒子。脖子上有一个地方湿淋淋的,这是刚才和幼龙颈部皮肤摩擦的结果。
那只未成年恐龙发出呜呜的叫声。
下面的空地上,那只成年恐龙听到叫声后好奇地回过头来。
“你认为我可以把它取下来吗?”爱丽问。
“如果你动作迅速。”
“好。”爱丽蹲在那小动物的身旁说。小恐龙又叫了起来。
那只成年恐龙发出哼声,上下点着头。
爱丽抚摸着那只小动物,企图使它平静下来,不再发出叫声。她把手伸向那个颈圈,“咝”的一声将它解开。成年恐龙猛然抬起它们的头。
接着其中一只向她走来。
“噢,天哪。”简罗气急败坏地说道。
“不要动。”格兰特说,“保持镇静。”
那只恐龙从他们身旁经过,它那又长又弯曲的爪子踩在水泥地上,发出一阵阵的响声。它在爱丽前面停了下来,爱丽躲在钢制接线箱的后面,蜷缩在未成年恐龙的身旁。那只未成年恐龙暴露在外面,但爱丽的手还搭在它的颈圈上。成年恐龙抬起头来,朝空气中嗅了一下。它的头部离爱丽的手仅咫尺之遥,但是接线箱挡住了它的视线,因此它看不到爱丽。它的舌头试探性地朝外一伸一吐。
格兰特伸手去取毒气弹,把它从皮带上解下,拇指放在保险针上。简罗伸出手制止住格兰特,他摇摇头,又朝爱丽的方向点点头。
爱丽没有戴防毒面具。
格兰特放下毒气弹,又去拿电击棒。那只成年恐龙还是紧靠着爱丽。
爱丽解开了皮带,那金属扣“啪”的一声掉在水泥地上。成年恐龙的头部猛然往上抬了一点,然后歪向一边,露出好奇的样子。它又朝前走去观察四周,而那只未成年小恐龙则欢欣地鸣叫着,蹦蹦跳跳地离开了。成年恐龙还是在爱丽身旁。接着,它终于转过身子,走回巢穴的中央。
简罗长长地吐了口气:“老天,我们可以走了吗?”
“不行。”格兰特说,“不过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做一些事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