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什么时候,有人给过自己这样温暖的怀抱,也不记得有多久,自己没有对任何人露出了内心的想法了,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皇宫中,谁表露了真心,谁就死得最惨。
这是惨痛的事实给厉善天的教训,这些年来,他在人们面前伪装出一副嬉皮笑脸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心底的恨意是多么的浓烈,一时一刻,都不曾忘记。
“六王爷,都已经过去了,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不要再害怕了。”当放开厉善天的时候,司徒晴喃喃地说道,她知道所有的话语其实都是苍白无力的,对于一个受过伤害的孩子而言,那些心灵上的创口是永远都无法抚平的,她不是心理医生,不知道怎么才能给厉善天最好的安慰,她所能给的,也就仅仅是这一个拥抱了。
可是对于厉善天而言,这个拥抱,已经足够了,厉善天只觉得心底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身边不是没有女人的,尽管他还没有婚配,没有娶王妃,也没有收纳任何侧室小妾,但是作为六王爷,他怎么可能会缺少女人呢?有时候,他也曾经在痛苦的时候,醉卧温柔乡,在女人的甜言蜜语中,寻求一时片刻的安慰。
但是事后,厉善天会痛恨自己,会觉得自己懦弱与肤浅,居然会用这种方式来麻痹自己的心灵。可是来自司徒晴的拥抱,却和其他人,远远不同。
尽管那么短暂,尽管那么迅速,可是厉善天却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温暖与关怀,与那些怀有各种心思到自己身边的女人不同,司徒晴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企图,也不是逢场作戏,她让厉善天感觉到了实实在在的关怀。
眼角湿润着,泪水轻轻地滑了下来,厉善天连忙用手背拭去,轻声道:“司徒夫人,谢谢你。”这样的感激,是从他的内心中发出,在那么一瞬间,厉善天对于自己利用司徒晴这件事情,忽然有一丝懊悔,有一种冲动,将心中所有的话都告诉她,可是,他脑中瞬间又闪过了钟华芳期盼的目光,于是,硬生生地把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司徒晴却不知道厉善天内心的矛盾,只是面露一丝苦笑,道:“谁又没有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呢,所幸的是,这些都仅仅是往事罢了,都已经过去了。六王爷,就如你当初所说的,你当我是朋友,你为我做的事情,是不需要我谢的,那么,现在我作为朋友,却无法帮助你做什么,你却要说什么谢字么?”
“是我见外了,”厉善天也是轻轻一笑,继而又仰望着无际的星空,“司徒夫人,如若我们两个人,能永远做朋友,该有多好啊。如果我不是王爷,而你,不是皇兄的夫人,我们只是两个普通人,那么,这份友谊,当会是更加珍贵。”
此刻的厉善天心中,依旧是交织着司徒晴的笑脸和钟华芳的目光,他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一边是带给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关切的女人,一边却是自己的母亲。在进入冷宫第一次见到钟华芳之后,听她讲述了那些前尘往事,厉善天就暗暗发誓,他要将自己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因此,他才会韬光养晦,苦苦掩藏这么多年,只求有一日得到机会,厚积薄发,一举翻身。而根据钟华芳的话,司徒晴乃是成事的关键,这么多年的抱负,让厉善天无法轻易放弃,但是面对司徒晴真挚的笑容,他的心里又会有一丝悔意。
司徒晴当然不会清楚厉善天此刻的纠结,依旧是淡淡笑道:“六王爷觉得我们之间的身份会成为阻碍么?我可是一直觉得六王爷不是这般肤浅的人呢。”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们身处在皇室之中,更是处处都由不得自己了,可能有朝一日,我们两个人也许会为了各自的缘由,针锋相对,甚至反目成仇,”厉善天轻轻摇头,嘴角的笑容甚为苦涩,似乎已经看到了司徒晴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只求那个时候,我们彼此之间,不要互相怨恨就好了,希望我们还能记得,当初弥足珍贵的情谊。”
司徒晴也不禁沉默了,没有人能够真的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这些日子,司徒晴通过厉善天知道了一些皇室的事情,明白为了躲避皇太后皇甫蝶月的耳目,很多胸怀大志的王爷们都装作碌碌无为的样子,其中厉靖存和厉善天都是这样的。
但此种局面又能维持多久呢?毕竟皇甫蝶月的年纪是远远大于他们的,若是有朝一日皇甫蝶月病了,死了,或者是出了什么意外了,那么看起来一片平静实际上早已是暗流涌动的朝廷之上,会出现什么局面呢?到那个时候,各家的王爷为了皇位之争,会不会也如自己经历的那些历史一样,会自相残杀?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是厉靖存的侧室,而厉善天是六王爷,自己和厉善天分明就站在各自利益的一方,自己又将要如何面对?
见司徒晴面露难色,沉默不语,厉善天又笑一笑,说道:“也可能是我想的太多了,大约是从来没有人对我好的缘故,我心中总是害怕,怕那些美好的事情转瞬即逝,怕会发生不幸,怕所有的好,都不过是昙花一现。”
“六王爷,不管今后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司徒晴都会真心的把六王爷当做挚友。”望着天际闪烁的群星,司徒晴一字一顿地说道,“可能我人微言轻,又没有什么本事,对于六王爷来说帮不上什么忙,可是在我的内心之中,会永远都记得六王爷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也永远都记得这份情谊。”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司徒晴真真是感觉到危机四伏,身边每一个人都对自己充满了敌意,唯独厉善天,是第一个给她真心的帮助的人,还舍生忘死救了自己,这份恩情,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偿还的。
“司徒夫人言重了,或许,就算是往后的日子,也都如现在,平平常常,哪里有什么好担忧的呢?”厉善天故作轻松地笑笑,但是他内心中是知道的,厉靖存一定和自己一样,觊觎王位已久,自己有朝一日必定会有厉靖存兵戎相见。
当务之急,就是要在那之前,将司徒晴的心收买过来,让她为自己所用,一来成为自己安插在厉靖存身边的棋子,必要之时可以给他致命的打击;二来,厉善天心中还隐隐有着一个想法,那就是,如果自己能夺得皇位,他愿意与司徒晴共享江山。
并不了解厉善天内心的真实想法,司徒晴却是知道他不过是搪塞而已,诸多王爷在以后的日子中必将会有各种争斗,到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能控制得了局面,也没有人能猜到,会发生什么。于是司徒晴也是勉强地装作释然的样子,笑一笑,道:“六王爷说的是,如今虽然有战乱,可是天下大多数地方还是太平的,哪里就会有什么事情呢?”
眼见着夜色已经是越来越深了,厉善天和司徒晴一边说着话,一边起了身,沿着河流,向着营地的方向走了回去。边走着,厉善天边道:“好像御宴还没有结束呢,大抵要通宵达旦了,司徒夫人还要回去么?”
司徒晴摇摇头:“我临出来已经说了身体不适,还是不回去了,再则,筵席之上的气氛,我并不喜欢。”一想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厉巍当居然会指名道姓和自己讲话,并且将那份青眼有加表现得一清二楚,司徒晴就觉得很是难受。换做别人或许是可以作为炫耀的资本,可是对于司徒晴来说,除了觉得尴尬和羞愧,没有任何其他感觉。
厉善天自然明白司徒晴的想法,可是他却不能对厉巍当的这种行为作出任何评价,只是笑着说道:“皇上有时候不拘小节得过分了,司徒夫人尽量避免与他接触才是。”
司徒晴皱着眉,她心中对厉巍当本是颇多好感的,可是全然没有料到,他能做出这些事情来,心中有些失望,但是作为一个王爷的小妾,她又如何能对堂堂皇上的行为妄加评议?只能是点点头,苦笑着说道:“大约皇上喝醉了,还当我是当初入宫玩耍的小姑娘罢了。”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着,不多时,已经是近了营房,能看到巡逻的侍卫,厉善天停住了脚步,道:“司徒夫人,这里耳目众多,说不定便有谁的眼线,我若是和你一同回去,传扬出去对你是不利的,你先行回去吧,待你进了营帐,我再回去。”
见厉善天想得依旧是如此周到,司徒晴不禁心生感动,点点头,道:“多谢六王爷,那我便先回去了,你自己多加小心。”说罢,转回身,一个人向着营帐走去。
“司徒夫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