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叫宋媛媛的女人就躺在赵之的眼前,看上去简直跟睡着了似的。好像昨天他们俩还坐在一起吃饭,聊叙,听她唱好听的歌曲,此刻她却悄无声息,恍若隔世。
小宋你好。我是赵之……你母亲今天情况怎么样,还昏迷着吗?大夫说有没有好转的迹象?……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医院照顾她,我是说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她以前血压高不高?没有心脏病吧?这种年龄就怕血管破裂和出血,我们单位以前有个同事,好像刚刚四十五岁,晚上在家上了趟洗手间,谁知跌倒就晕过去了,送医院一查,说是脑血管破了,出血一百二十毫升,开颅手术后算是把命保住了,可半拉身子都齐刷刷地瘫了……放心,你母亲只要不是脑溢血脑血栓这类病,问题应该不大……小宋你也得当心自己的身体啊……要是有啥困难的话,你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怎么说我也算跟你母亲认识了一场……等我手头事情忙完,就抽空去看你们。
跟头回相比,赵之第二次来到医院时就显得平静多了。他左右手各拎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里面都是他在超市里精挑细选的食物和水果。
他发现小宋身边多了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小伙子,两只高凸的颧骨以及瘦削的下巴颏上都有零零星星的红痘痘,这感觉极像他儿子念高中时的样子,叫人总想伸出手去替他挤破那些粉刺才过瘾。小宋比上次见到时愈发显得憔悴,说话也好像有气无力的,他知道照料病人是很辛苦的事,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啊。但她见到赵之的时候,还是很有礼貌地起身问了好。小伙子只是茫然地冲他抬了一下头,凌乱的头发几乎遮没了眼窝,随即又垂下头去忙着摆弄自己的手机,两条拖拉得很长的细腿在椅子前面抖个不停,就像尿急却又无处可尿。这种印象叫赵之觉得不爽。他教育儿子有板有眼,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假如自己的儿子跟这小伙子一样讨嫌,他准没有好脸色,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他向来是有规有矩。
小宋的手机忽然在床头柜上强烈地振动起来,她跟赵之示意自己到外面走廊里接电话。小伙子好像终于找到一个绝好的时机,忙抽身跟着她溜出病房。他脚刚一迈出房门,便大喘气似的撂了句,天哪,快闷死人了。这种不知深浅的声气叫他很不舒服,如果小宋是他自己的女儿,这小伙子想做她男朋友连门都没有。
赵之顺手拉过一把方凳,在靠近床头处坐了下来。病人面容苍白如雪,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那些静谧的药液正通过细细的输管进入她沉睡中的身体,挂在床沿边的尿袋已蓄了小半袋蜡黄色的液体。唯独心电显示仪上的那条弯弯曲曲永不间断的波浪线,表示病人生命尚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