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提出什么实质性的依据。”老孙似乎有些犹豫,“所以没有人相信他。更何况过两天就是开庭审理时间了,这个时候出不得任何差错,因为死亡人数太多,公众和媒体对警方的压力都很大,后来法庭判决的重点放在了物证上,冯志兵也当庭服罪,所以这件事就再没有人提起了。”
“冯志兵在认罪后第二天就自杀了,我记得,他应该很快就会被执行枪决。”丁松说,“当时大家都觉得奇怪,认为他纯粹是多此一举,现在想来,他可能是怕自己忍不住说出真相。”
“等死是最大的酷刑。”老张吁了口气。
“现在还能联系到那个程楠吗?”丁松问,“也许冯志兵真的跟他说了些什么也不一定。”
“我也这样想。”老孙说,“据我的了解,那个程楠年轻时有个外号,叫‘新闻鼹鼠’,为了抓新闻,什么都敢干,是个玩儿命的主,为人很正直,他能去工厂做苦工,能冒充乞丐,能去电台做DJ,能玩极限运动,能给夜总会的人当司机,挖腐败内幕,抨击教育体制,很是写了些犀利入骨的东西,因为他的一篇报道,我们市还有几个区委干部都被撤换了,名噪一时啊!我在想,以他的嗅觉,能说那样的话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即便只是直觉,也不应该忽视。”
是谁到这大地边缘的悬岩上来探视我的痛苦,或是另有用意呢?
——埃斯库罗斯《被缚的普罗米修斯》
程楠打开门,丁松看到他样子的时候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程楠是个小个子的男人,大约只有170公分左右,五十来岁,体形瘦小,满脸憔悴,黑眼圈深重,更像个摇摇欲坠的老病号。看来真应了古人那句话:人不可貌相。偏偏就是这么个人,做出了让同行瞠目结舌的成绩。
他显然不好客,对于前来拜访的丁松和老孙一脸漠然,把他们堵在了门口:“如果是关于那件事,我没什么好说的。我现在,也没精力去想这些,你们走吧。”
他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门。
正巧路过的邻居便探过头来,对着尴尬的二人低声说,“别介意啊,人家刚死了儿子,心情不好,多体谅些。”
“程楠的儿子死了?!”老孙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儿?”
“你们不知道啊?!”邻居更吃惊,“刚办完丧事没多久,不到一周呢。其实死了倒是解脱了。”
“为什么这么说?”丁松忍不住问。
“那孩子可怜哦,从小没妈,老爸又整天不着家,交了坏朋友,年纪轻轻学人家飙车,结果出了车祸,撞成植物人,才十七岁,一直在医院躺着,一躺就是十几年哦,唉,要是没出事,程老师都该抱孙子了。”
正说着,程楠的门又打开了。
他似乎情绪好了些。
“对不起,我刚才失礼了。进来说话吧。”
丁松和老孙相视一眼,跟着程楠走了进去。
程楠的家里到处乱七八糟,像是很久没有收拾过了,他把沙发上的报纸径直推到地上:“坐吧。”
丁松和老孙都不是讲究的人,一屁股便坐了下去。
茶几上放着一本翻开的相册,丁松瞟了一眼,便看见其中一张上,中年时的程楠和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并排站在一起,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有着这个年龄段特有的叛逆神情。
程楠一把将相册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