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低头沉默以为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慕容子然又客客气气地补充了句:“拙荆生性仗义,而且也失利在先,公子若遇什么困难但说无妨,我们可助你一臂之力,全当赔礼。”
“……”继续沉默……
“是啊是啊,我和我家相公都很善良很热情的说哦。”传说,鸭店里的红牌多是小弱受,因此程苒儿很体谅他的羞涩,毫不介意他失礼沉默地从慕容子然背后跳了出来,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地保证:“所以你就别客气了嘛,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我既然救你出来了就一定会送佛送到西的,就算我不行,我家万能强大的相公也一定能帮你的!”
“你是玥王爷。”豁然抬头,小鸭受很淡定地直视着慕容子然用了不容置疑的肯定句。
异样的不祥之感滑过,慕容子然顿了顿,面不改色地反问:“你认识本王?”
不知是不是程苒儿的错觉,小鸭受似乎富含深意地瞟了自己一眼,然后微不可察地微翘着嘴角,似笑非笑:“醉艺馆与醉红楼本属一家,桑儿时常替妈妈跑腿醉红楼,与王爷有过几面之缘,像是桑儿平庸,未入王爷法眼。”
醉红楼?那不是自己上次想溜进去玩未遂被拎回来的那家青楼么?丫的!我说老娘就在门口徘徊了几下,管家怎么就那么神通广大一下就带人来抓我了呢,原来是丫的死木头泡妞看见了,哼!
想到这,程苒儿气呼呼地暗暗伸出手十分蛮力地狠扭了把慕容子然的腰。可惜自家相公身材实在完美,体型标准的窄腰无一丝赘肉,根本捏不出个所以然来,气得她干瞪眼。
有些苦笑地与吹胡子瞪眼中的程苒儿对视了一眼,只要涉及自家娘子的情绪问题,慕容子然还真是难以淡定从容得起来。不过这样一来,眼前的这个桑儿倒是引起他的怀疑了。
想了想,慕容子然皱眉审视了一番桑儿,道:“你叫桑儿?”
“是。”桑儿不咸不淡地应道,视线却故意作对似的越过慕容子然,又一次大喇喇地胶着于余怒未消的程苒儿身上,神情诡异的玩味。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慕容子然心里自是十分的不舒服,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拉程苒儿想雪藏,却被毫不客气的一把拍掉了手。无奈,慕容子然也只得先办正事,至于其他,先搁置了日后再慢慢解释吧。唉……
从程苒儿那收回小媳妇儿似的委屈目光,慕容子然冷了眸敛了情绪重新面无表情地看向桑儿:“如此说来,你是醉艺馆的小绾?”
“确切说,是头牌。”桑儿倒是一点也不避讳,说得理直气壮,苍白柔弱的神态中溢出几许的优雅,眼里满是与他自身气质外貌很不搭的淡淡傲气与冷漠。
不知为何,程苒儿总觉得,眼前活生生的这个桑儿,纯属虚构,并非真正的桑儿。一个人的真实与否,眼睛,神态,很重要。
不知慕容子然是否也觉察出了这点,只见他脸色愈加的严肃,问话的语气莫名生硬了起来:“你在遇见王妃之前,被人下了药?”
桑儿闻言微微一怔,遂微微点头,言语间有些感伤:“承蒙恩客抬爱,小人八岁被卖入馆,辛苦学艺努力了十年,自十八岁那年有幸成为醉艺馆头牌以来,已多年只需献艺而不再卖身。哪知那日恰逢草莽恩客……”
“真是癞蛤蟆妄想吃天鹅肉,哼哼!”回想起那个长相甚矬的嫖客,程苒儿就一阵恶寒,忍不住义愤填膺地插嘴。开玩笑,美受配美攻可是她多年腐女生涯以来孜孜不倦的追求!
慕容子然小无语地瞥了眼自家口没遮拦的小娘子,眉头暗暗深锁。醉艺馆在京城年代久远,黑白两道撑腰背景深厚,如何有人胆敢对那里的人乱打主意,不守规矩恣意生事?又或许,真是别有居心?
此事可大可小,虽有疑问却暂时又看不出什么明显的破绽。慕容子然有心防备,却于再度开口之际,被匆匆而入的冰香打断了思绪,不免有些烦躁:“何事?”
冰香偷瞄了面有不爽之色的程苒儿一眼,犹犹豫豫地屈膝禀告:“禀王爷,侧妃娘娘差翠儿来了好几回了,说是回宫复命刻不容缓,娘娘已在府门口等候多时,望王爷莫要耽误了。”
“告诉她,本王这就过去。”没有注意到程苒儿的脸色骤变,慕容子然抬头向窗外望了望后立即起身,作势就要往外走去:“懒儿,为夫必须和蝶儿先行进宫一趟,这儿的事我回来后再处理。”
儿母亲个熊的,这下程苒儿的小宇宙真的要爆发了!冰香不说还差点忘了这茬儿,之前安阳蝶衣的事丫的没跟他算总账呢,老娘刚在这低声下气啥?现在竟然还敢当着我的面随叫随到?靠靠靠!
“懒儿,别这样。”见程苒儿不高兴了,慕容子然稍作停留地捏捏她的小鼻子,歉意而道:“我会尽早赶回来的,嗯?”
“我听说你和她圆房了。”
寥寥六个字,成功制住了慕容子然意欲前行的脚步:“懒儿?”
程苒儿低垂着头,双手紧握,冷冰冰的声音听得出切齿的愤怒:“你承诺过我什么,忘了么?”
“懒儿……”
“就算太后下旨强制,你也该先问过我吧,哪怕只是事先告知一声而已。”
“这个我以后再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除了圣明难违外有更新鲜的么?有的话请现在立刻说,过期不候!”
“……”
“哼,堂堂玥王爷也嘴上一套实际又一套,口是心非的还不是难抵美人恩。你说你想就光明正大一点嘛,还非趁我远在皇宫之际就这么迫不及待地……”
“懒儿!”
“迫不及待地领旨谢恩,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吧。”程苒儿咬牙固执地完整说下去,深藏阴影中的小脸看不见表情,只有那微微颤抖的双肩透露出几丝的隐忍:“之后又双宿双飞的一走就是大半个月,了无音讯,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是不是太好哄了,所以你可以肆无忌惮,一而再再而三地敷衍我?”
这下慕容子然终于完全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定定地望着程苒儿,没有忽略余光处来自某人那股子令人不甚舒服的注视,慕容子然上前几步,耐着性子安抚道:“懒儿别闹了,一切问题等我回来后再解决。”
“……”
“好了,乖乖在家等我。”程苒儿好容易的安静下来总算让慕容子然舒了口气。
哪知慕容子然回身刚要抬步,程苒儿突然飞扑上前两手一张身子一横,厉声尖叫:“不准去!”
再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了这样,于是慕容子然很没悬念地不耐了:“懒儿,不要无理取闹!”
“我没有无理取闹!”慕容子然少有的不耐烦让程苒儿更加的气急败坏,高音狂飙:“我跟你才是正牌夫妻,要去也是我和你去,凭什么总是她?她可以帮你做的,我程苒儿一样可以做到!”
真是忍无可忍了,这个人真的是她的小木头么?小木头从来都对她耐心有加体贴入微,无论做什么都会先考虑她的感受,从来都舍不得她一丁点儿的委屈,更别说像现在这样指责她的任性与胡闹。
逛青楼,和别的女人上床,对自己的越来越不在乎……一切的一切魔障梦魇似的在程苒儿空白的脑中缠绕纠结,叫她几欲崩溃,多日来的不爽与容忍在如此不合时宜的时候顷刻爆发。
不管何样潇洒的女子,有了婚姻之后全都逃脱不过嫉妒猜疑,胡搅蛮缠的通病?
看着泼妇似在自己面前疯狂乱喊乱叫的程苒儿,慕容子然有些头疼,原本就疲惫异常的他此时更是抿紧了唇,倦容难掩的脸上神色逐渐清冷暗沉,先前的宠溺随之一扫而空。就这样僵持许久,终是简单地扔下“我走了”三个字后,义无反顾地绕过她踏出门去。
程苒儿呆愣三秒,突然冲到早无人影的门口不顾一切扯嗓大喊:“MD!慕容子然你有种,走了就别再回来!”
尖锐的声音空谷传响,痴痴地对着空无一人的院落发了会儿呆,程苒儿兀的回过头来冲早已完全傻掉的冰香笑了笑,然后若无其事地耸耸肩,面色轻松地走向正盯着自己面无异色的桑儿面前坦然咧嘴:“嘿嘿,让你见笑了。”
“没关系。”一改面对慕容子然时的冷漠傲骄,桑儿同样报以无所谓的轻松一笑,眉眼弯弯。
程苒儿突然发现,这个孩子貌似无时不刻都在变化。喜怒哀乐,冷热温凉,似乎没个定数。可话说,就算是人格分裂,也没变得这么神速的吧?
“老实说,你不是只小鸭子这么简单吧?”颔首状似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程苒儿倏然抬眸冲他挤挤眼,笑得很是八卦:“来,告诉姐姐,你到底是谁?全名是啥?接近我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