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应该是黑色的,可我的梦却亮得耀眼。
“周郎啊,”
面前是一座茅草屋,房子旁边有小桥流水,周围一片绿油油的庄稼地,女戏子站在茅屋门口,挥着手。
“周郎啊……”
她在叫我吗?我身不由己的向她走去。
“周郎啊,我来找你了……”
她脸上的浓妆一片一片脱落了,现出后面的脸,是林曼,不,应该是变成女戏子的林曼。
她笑了,一直笑。她笑啊,笑啊,忽然不动了,整个地方都不动了,人不动了,水不动了,风也不动了,只有我还在动。
不知道我是怎么醒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头还是不清醒。女戏子和妻子的样子重叠在一起,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三天后,我出院了,这期间妻子来过两次,她的表情很冷漠,对我的健康状况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关心,仿佛来看我只是例行公事,我知道的,现在的妻子已经不复从前的样子了,在她的身上我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这三天里,那个影子不断在我眼前出现,一边唱着戏词,一边对着我“周郎,周郎”地叫着,勾魂一般。
原来那个戏台上演的就是我的事情啊,我就是她要找的人啊,她真的找到我了。
下午,我收拾好随身物品,打车回家了,妻子没有来接我。
打开家门,一样的房间,一样的摆设,但是我已经再也找不到家的感觉了。这个房子里曾给我快乐,给我温暖,现在却只有冰冷。
卧室的门半掩着,我推门走进去,妻子在家,现在正坐在梳妆台的镜子前面,描眉画眼,梳妆打扮。
我慢慢走到她身边,把手扶在她的肩上,忽然,一种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
“你来看我化妆吧。”
我点点头,轻轻地站在她的身后。
她手里的舞动着画笔,一下一下画出两弯柳叶,又给两颊涂上淡淡的腮红,涂上红艳艳地唇彩。镜中的妻子慢慢的在变成另一个人。
我又看见了那个影子,它总是在午夜时分轻轻起舞,唱起哀怨的戏词,总是在寻找她的负心人,她的周郎,找了几百年,几千年。
一切总该有个结束,张书生如此,我亦如此。
她慢慢的把脸转过来,她在哭,有两滴泪水滑下。
“你不是一直想问我吗?”不知是林曼还是那个女戏子说。
“你说吧……”
“还记得我们的女儿吗?”。
“怎么了?”我假装平静的说着。其实我的内心正在剧烈的振荡,我和林曼结婚两年,哪里有什么女儿,这分明已经是那个女戏子在说话了。
“那个孩子就是我们的女儿啊,我把她带回家,给她买新衣服,我又把她变成了女孩子,她是我们的。”
哦,果然是她的。
“我教她唱戏,她学得好快,我教她《玉堂春》,看书生……”
说到这里,女戏子看起来很高兴,手舞足蹈的唱了起来。
“那你为什么要她走?”
女戏子停下来,低着头,用眼睛的余光瞄着我。
“因为……因为,你要回来了,我还不能让你知道,我怕你,怕你……”
“她已经死了,你知道吗?张书生把她杀了!”
她不说话了,张大嘴巴,瞪圆了眼睛,直直地戳在那里,像一截木桩子,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你把她害死了,你知道吗?”
我抓着她的肩膀狠狠的摇着,“你知道吗?张书生一家都被你害了,你又要来害我!”
我已经没有理智了,一下把她推倒在地,“还有,告诉你,我也不是你的什么周郎,你这个疯子。”
“周郎啊,你为什么不认为妻……”
女戏子忽然发出凄厉的惨叫,这声音直刺我的大脑。
“别叫了!”
“啊,周郎啊……”
我卡住她的脖子,用力地卡住。女戏子的身体痛苦的扭动着,喉咙还“咕咕”的有声音发出来,但是已经听不清是什么了。
“很快就结束了,你该回去了……”
女戏子还在挣扎,锋利的指甲抓破了我的皮肤,但我丝毫不松劲,死死卡住她的脖子,用力,用力。
我掐着她的脖子,很久很久,直到感觉手下的她慢慢变软,最后完全不动才松开。
“周郎啊,你怎能如此狠心,如虎狼……“
恍惚间,女戏子的声音又响起,飘飘荡荡,飞出窗外,飘在夜空里,渐渐远去了。
地上躺着一个女人,是妻子的样子,女戏子已经回去了,妻子的脸也变了回来,现在她静静的躺在那里,再也不会动了。
我跌坐在妻子的尸体旁,痛哭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