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飞最近摊上了麻烦,他在保定的据点被隋进抄了,一名留守同志被捕。
说起来这还是宋飞自找的麻烦,当初他裹挟了孙家屯的百姓进了西山。后来事泄,宋飞在撤离的时候给了这些百姓盘缠,将他们打发去了山西。
这里面有一个名叫孙连友的男人,他在中途开了小差,带着老婆逃回保定。
回到保定之后,孙连友便打算向伪军告密,但是他老婆一直没要上孩子,恐怕这样一来损了阴德,以后再也要不上孩子了;而且很有可能会遭致宋飞的报复,因此一向拦着他。
两人用剩余的盘缠租下了一间小铺子,经营些油盐酱醋,女人还承接浆洗缝补的活计,两人在保定也能将就着活下去。
孙连友是个闲汉,成日也不守在铺子里照看生意,却在大街上游荡,哪里有热闹便往前凑。
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过了没多久,就赶上了那起轰动一时的爆炸案。
火车爆炸案的第二天,保定城里乱成了一锅粥。
前脚刘宗明险些被炸死,跟着代理司令陆柏龄就失踪了,隋进也下落不明,诺大个保定城居然没有一个主事的人,于是几个有实力的伪军头目纷纷蠢蠢欲动,都想借着这个机会捞取些好处。
市长自然知道这个局面他已经控制不住了,于是干脆闭门谢客,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挨个给天津的大员打电话。
等电话该打到钱怀恩那里的时候,市长忽然一拍脑门,找遍了万水千山,求遍了满天神佛,原来给他解难的人就在眼前。
市长心里其实很清楚,整个保定地区的伪军,心还不算坏的人,也就属秦天保了。
秦天保虽然陪着刘宗明去了北平,但是他还有一队精兵在安城县驻守,这个时候与其让那些心怀叵测的家伙控制了保定,还不如去求钱怀恩,让他下令安城县的守军过来维持局面。
一方面秦天保不会觊觎保定,坐下来就不走了;另一方面让秦天保的人进城,万一哪天隋进隋大爷再杀个回马枪,到时候把这个局面丢给他们两兄弟,自己在旁边看热闹就行了。
市长打定了主意,便给钱怀恩打电话求救。
钱怀恩也得到了消息,又听市长添油加醋一番描述,心里也有些忐忑。
他虽然挂名是天津警备局副局长,但毕竟实际上管辖着华北地区的防反特勤,如果保定出了什么大乱子,最后还得是他费力气收拾残局。
这次幸亏有秦天保在,算是有惊无险地把刘宗明送进了北平,要不然现在着急的可就不光是保定市长了。
于是钱怀恩痛快地答应了市长的要求,以华北维护治安指挥部的名义给留守在安城县的赵占魁发电,让他立刻带兵前往保定,务必于本日内到达。
赵占魁接到钱怀恩的电报不久,保定市府也发来了急电,让他火速出兵。
这下轮到赵占魁抓瞎了,他手下几个得力之人,加在一起看这两封电报都费劲,跟别提让他们在这个时候出谋划策了。
正当一屋子人干瞪眼的时候,通讯员小鬼头忽然叫了一声:“要不去找娄先生?”
赵占魁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对,这事儿得找娄先生!”
自受命接管安城县城防以来,赵占魁每天都是早起晚睡、兢兢业业,早、中、晚、夜四次巡防城门,上下午监督士兵操练,只要闲下来就去巡视武库粮仓,不敢有片刻废弛。
但是除此之外,赵占魁也不会干别的了,就连百姓之间的调解仲裁,他都把人家打发到仁和镇去找娄先生裁断。
小鬼头一句话让赵占魁找到了关节,紧跟着便吩咐下去,由一连长宋拴财率部留守,剩下所有人带上轻重武器兵发仁和镇。
娄先生也从常安那里听到了消息,他看过电报,沉思了片刻后便交代了赵占魁一番,然后让他带上秦天保留下的四十名精兵,一同前往保定。
赵占魁得了指示,心中也有了底,于是坐上火车,前往保定镇场。
到了保定之后,赵占魁也是大吃一惊,所有城门都四敞八开,几个老弱残兵靠在城门洞里睡大觉,街上更是见不到一个巡逻的军警,只有二十几个揣着手枪的警察守在市府门口。
赵占魁先是让四十名精兵守住市府,并命令他们,除了市长、秦天保和隋进派来的人之外,任何人不得入内。
接着,他将剩余的二百人分为十队,四队分别守住四个主城门,除了有公文凭证的人员,其他人一律不得出入;六队分头将其余所有城门关闭,然后沿主要街道巡逻,尤其是那些伪军头目的住所,都要走个遍。
赵占魁虽然只带来了二百多人,但是因为师出有名,因此其他伪军头目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期间有几个人想去找市长理论,却被手端冲锋枪的卫兵顶了回来。
这一夜,赵占魁就坐在灯火通明的市府大堂里,眼望着朝阳升起,却丝毫没感觉困意。
现在城是围住了,可是要从这里面搜出炸火车的敌后抵抗战士,以他手下这点人来说简直是大海捞针。
赵占魁现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能维持住现状就已经烧高香了。
市长倒是把赵占魁视为救命稻草,刚一见面就摆上了三万银元,又十分配合他的行动,老老实实呆在市府办公室里,晚上连家都不回。
第二天晚上北平终于发来了电报,秦天保被刘宗明扣住了,乐观地看也要呆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唐龙带着六十人先行返回保定,但是最快也得等到后天才能到。
远水不解近渴,眼下保定周边的伪军一个也用不上,单凭他手下这点人,能坚持到几时呢?
出发之前娄先生曾告诉赵占魁,让他在保定坚持五天,五天之后,如果局势仍然没有变化,娄先生自会想办法过来救他。
于是赵占魁只好硬着头皮去顶着,所幸他平日训练得当,御下也甚是严格,因此士兵的素质要远比保定那些大烟兵强得多。
赵占魁左等右盼,终于在两天后迎来了唐龙。
虽然唐龙只带回来六十个人,对于诺大个保定城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但是赵占魁还是松了口气,毕竟现在不是他一个人在顶着了,至少有什么麻烦能找个人商量。
两人许久未见,尽管情势颇为紧张,也要坐下来叙叙旧,正在这时,卫兵进来报告说隋进手下的满辉来了。
唐龙、赵占魁和满辉都是前后脚入伍当的兵,唐龙最先当上了排长,然后是满辉,赵占魁岁数最小,所以一直跟在钱怀恩身边当警卫员,后来才给了秦天保,跟他哥哥一起带兵打仗。
说到交情,唐龙和满辉要比赵占魁和满辉深一些。
两人一听满辉来了都有些吃惊,赵占魁急忙问唐龙怎么办。
唐龙想了想说道:“既然来了,咱们总得见一见。”
于是两人来到了会客室,看到身穿一身整齐军装的满辉,他的身后带着两名全副武装的卫士。
“什么风把你小子吹来了?”唐龙快步走上前,一拳捶在满辉的胸口。
三个人很是热闹了一番,这才各自找了把椅子坐下,会客室的气氛也一下子安静下来。
“说说,你小子怎么来了?”唐龙再次问道。
“我来还不是为了给赵老二解围来了!”满辉神秘兮兮地说道。
“你给我解围?”赵占魁皱眉道,“你拿什么给我解围?”
“是啊。”唐龙也望着满辉说道,“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你家隋少爷的伤怎么样了?我怎么听说爆炸案之后,他和陆柏龄一起消失了?”
“我知道你们俩就有一口袋的问题,咱们别着急,一个一个说。”满辉笑嘻嘻地说道。
“那先说隋少爷的伤怎么样了?他现在人在哪儿呢?安全吗?”唐龙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隋司令压根就没伤。”满辉说道。
“啊!”唐龙大叫道,“不可能啊,电报里明明写着……”
“那是为了掩人耳目。”满辉点头道。
“为什么?”赵占魁追问道。
“自然是为了麻痹敌人,伺机报仇啊。”满辉解释道。
“那他现在既然派你来保定,也就是说仇已经报完了?”唐龙问道。
“可以这么说。”满辉又点了点头。
“到底是谁干的?”赵占魁问道。
“陆柏龄。”满辉一字一顿地说道。
“啊!”两人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唐龙脑子反应比较快,他立刻就把各种信息串联在一起,勾勒出一副大概的图像。
“爆炸案那天夜里,你们劫持了陆柏龄?”唐龙问道。
“正是。”
“陆柏龄失踪后,他在城外的大营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是不是也被你们控制了?”唐龙又问道。
“没错。”
“那你们为什么不接管城防,反而让赵老二大老远跑来顶这份苦差事?”唐龙再问道。
“隋司令也没料到市长居然能调动你们,他原本打算着让保定先乱上几天,然后再进城。”满辉解释道,“听说你们来了之后,担心你们控制不住局面,因此特意安排我先回来接应。”
“原来如此。”唐龙点了点头说道,“你带了多少人过来接应我们?”
“两千人。”满辉笑着说。
“嚯,这人可不少啊。”唐龙笑着说道。
“这只是我的本部人马。”满辉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唐龙叫了起来,捶了满辉胸口一拳说道,“都知道你们跟着隋进发了财,没想到你现在都快当上旅长了,行啊你!”
“人在哪儿呢,我已经快顶不住了。”赵占魁着急道。
“就在城外,二当家你在坚持一下,到了天黑我就带人进城。”满辉笑着说。
“干嘛天黑进城?你这又是唱的哪出戏?”唐龙皱眉道。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先委屈二当家了。”满辉抱拳道。
天黑之后,满辉的队伍悄悄围住了保定城,他自己带着警卫连来到西门外,赵占魁早已在此等待多时了。
赵占魁一声令下,四处城门同时打开,将满辉的队伍放进城。
一夜之间,保定城连同那些所有住在城里的伪军头目都落进了隋进的手心。
第二天一大早,隋进就下达了搜查令,以三千兵力对保定城展开了一场底儿朝天的大搜查,任何有疑点的人都被押往城隍庙。
很多还在睡梦当中的人被冰冷的枪口捅醒,然后迷迷糊糊中就被士兵拖出了房屋。
这次突击搜查使得隋进收获不小,他总共抓了一百多名可疑分子,三十多名携带武器的战斗人员,并破获了五个地下联络站。
宋飞的一个据点就在这次行动中被抄了,所幸据点里面除了一台发报机之外什么也没有。
留守据点的同志去街上买早餐,回来的时候发现士兵们正在从他的屋子里往外搬发报机,于是赶紧往大街上走。
然后他又被街上的士兵抓住了,盘问之中,士兵发现他的良民证过期了,于是将他推进可疑分子的队伍里,带到了城隍庙。
此时,孙连友正在城隍庙广场外面看热闹。
人群当中,孙连友一眼就找到了那位留守的同志,紧接着向士兵检举了他。
留守的同志被押入看守所,孙连友则被送到了司令部。
隋进要亲自审问这个能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抵抗战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