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屏谋独自在海慧宫的厢房回廊里溜达,年岁小市的名头办得甚是隆重,却拘谨的很,他顶着父亲的名义为司徒将军吊念,其实心底里并不多乐意。
董玉皇后得知九皇子妃怀孕的消息后便领着太子妃笑笑着去前殿了,留下九皇子在房里陪着皇子妃,他是一独人,得了空溜到一旁,董玉皇后走得急,竟也没想起他,曲屏谋乐得清闲,站在门庭外赏夜。
不多时,前殿那头阵阵的鼓声依稀沉重了起来,碧色夜空中,无数盏写着诗词的祈福灯缓缓扬起,温暖和煦的灯光照亮了夜空,曲屏谋微微一笑,迷醉万生相。
朗月当空,月色清爽宜人,彼处热闹非凡,他们这却寂静一片,真是两厢应景,曲屏谋想着莫梨君与九皇子一段姻缘如今也得了果,他当初留信,有心无意间少写了那么多字,看来真是明智之举,自己不如意,也总不希望人家也都跟他一样,只落的一个遗憾。
正想着,身后方响起脚步声,曲屏谋回身看去,只见今晚闹剧的另一男主角迎着月光缓缓走了出来,方才太监们领着他去了别的厢房,看来也是有心避嫌的,如今见他一身干爽,脸色也好了许多,想来已经没什么事了。
曲屏谋噙着笑靠近,“李少将,身子已经好些了?”
李谨霖默默看着他只是点了点头,便又站在原地打量莫梨君所在的厢房了,他们所在的位置离那不远,也只消二十几步路,曲屏谋心中失笑,小娘子自来宫中,能与她亲近的想来也都是知晓她真身份真性情的人,莫小娘子真是魅力非凡,竟能引出今天这种双龙争凤的局面。
“李少将还在惦念她吗?”曲屏谋安抚着说道:“放心,她已经没事了,现在更添了一桩喜事。”
李谨霖微楞,转眸看着他,“什么喜事?”
曲屏谋靠在回廊的廊柱上,侧头看着他,“新婚夫妇还能有什么喜事?皇室即将添丁之喜呗。”
这话未落,李谨霖的脸色变了变,再度陷入沉默之中,她已经怀了北堂逸的孩子?她真的已经下决心跟他了吗?
本以为能看见某人极度失落的表情,现在这张冰山脸却只是变得更加漠然了,曲屏谋深觉无趣,“李少将难道真的想要抢她过来吗?”
李谨霖没有回答,这种问题,他也不消与一个才见两面的人讲,只是脸上落落寡欢的神情,因为这话开始变得明显了起来。
“落水之事有没有影响到她的身子?”
“她这命硬得很,太医已经开了安胎养气的药,睡过今晚便会没事了。”
闻言,李谨霖微微点了头。
见他这么关心莫梨君,曲屏谋轻笑,“李少将,缘分这种事,真是勉强不来的,他们若是真心相爱,你再执着也只是局外人而已。”
李谨霖撇开眸子,静默的注视着紧闭的厢房大门,轻哼着喃喃,“局外人……”
“可不是吗?”曲屏谋一副很老道的样子,抚了抚额角的碎发,“我是过来人,已经看的通透了,这事还是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李谨霖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没再多说什么,今日的事确实闹得过头了,他们一番争执,竟还得她怀着身孕还落进水里,想到这,李谨霖心头涌上一阵自责。
转身要走,却又被人叫住了。
曲屏谋从怀里取出方才悄悄收起的锦盒,将玉珀禾金镯也一道放在里面归还,玉珀禾金镯被莫梨君硬生生的踩了一脚,没被踩断已是万幸了,只是它那镯身上还是擦伤了一大块地方,已经不再完美无瑕了。
递上前,“喏,还好我聪明,一早收起来了,总算没再惹出什么麻烦。”
李谨霖看着镯子微楞,最后还是接了过来,低声自语似地看着锦盒,“这不已经是个麻烦了。”
确实,已经是个麻烦了,三人同时在董玉皇后的宫中落湖,域华城闲着八卦惯了,这件事,肯定得被传上好一阵子,前殿点放祈福灯仪式想来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曲屏谋想着自己再不露面,别人回头要是问起,就真不知该怎么答了。
“李少将慢慢想想吧,我就先走一步了。”曲屏谋浅笑着与他擦身而过,离开时再望了一眼那厢房,自己的狐裘还在那房里,不过也已经不重要了,莫梨君,等你生了娃儿,我们再找机会对饮吧。
一方冷月翕然洒落,本想先走的人却留在原地,李谨霖抱着怀中擦出伤口的玉珀禾金镯看了许久,一股脑的收起来作势想要扔了,正要抛出却又停了下来,不完美玉镯的光辉在月色下恬静淡然,李谨霖想到一些他与莫梨君相处的画面,失了心似地,默然又将玉镯收好,郑重其事的收入怀中。
第二天一早,莫梨君夹着泪水醒来。
她终于从混沌黑界中走了出来,一场梦一个前世,她着实不愿再想起那些沉重的事情,前世亲人分离的遭遇给她带来太多遗憾,今生她真的不愿再重蹈覆辙了,她想念糊涂傻气的老爹,想念青魁山的‘乌烟瘴气’,想回去了。
动了动身子,发觉身边靠着一个人,眨了眨眼才看清是北堂逸躺在床边,莫梨君轻吸了一口气,“疯了真是,你也不怕冻死!”
声音很低,却还是叫醒了一旁照看的人,北堂逸脸色难看,一下醒来精神倒不错,“娘子,你终于醒了。”
“你干嘛睡在外头?”莫梨君还没反应过来,问完了坐起身,才发觉这里不是玉斛的寝宫,呐呐的愣住了。
“娘子,昨天落水之后,你上岸就晕倒了,这里是海慧宫的厢房。”北堂逸悉心照顾着,让她坐到最舒服的姿势,轻柔的解释着,语气里有化不开的绵绵暖意。
莫梨君看了看这才回想一切事情起来,想起昨天落水的情形,心中还止不住的打寒战,“从今往后,打死也再不站在湖边了。”尤其是的冬天的冰湖!
“恩,打死我也不让你靠近湖边了!”
北堂逸比她还要信誓旦旦,莫梨君有些奇怪的望着他,他的神色时而凝重,时而谨慎,里头还夹着莫名的小兴奋,实在很奇怪,认识他这么久,从没见他这样子过,感觉……有点像在献殷勤。莫梨君疑惑的想,难道是昨天李谨霖的事刺激到他了?
“娘子,你为何这么看着我?为夫的脸很憔悴吗?”北堂逸揉了揉面,昨夜知晓她能安然无恙后,得空去泡了热水换了干净衣裳,就又匆匆赶了回来,难道是他一夜不敢闭眼,样子太过邋遢了?
莫梨君努嘴,“昨天李谨霖的事……”
北堂逸闻言暗下眼帘,淡淡道:“娘子,李谨霖的事为夫自会处理,安心养身子就好。”
“哦,”听他这么说,担心这才散去一些,“只不过掉进冰湖而已,就当一场冬泳好了,不必那么夸张。”养什么身子,她现在已经很矜贵了,再养下去,只怕再见众兄弟时,会是个小肥婆了。
北堂逸轻笑,温馨满溢,“娘子,你现在已经不同以往了。”
“嗯?”莫梨君蹙眉,有什么不同以往的?
“你怀了我们的孩子,我快要当爹了!”北堂逸喜上眉梢的说出这句话,心中的兴奋更是难以控制,笑容都收敛不住了。
莫梨君瞪眼,他当爹?!她怀孕了!
北堂逸回应她诧异的眼神,连连点头,“已经一月了,好在你身体底子好,昨夜落水的事没对你的身子造成什么影响,但是今后也一定要好好照顾调养,决不能再发生昨夜的事情!”
那边厢北堂逸喋喋不休的说话,这边的莫梨君却已经还没反应过来,她她她……她怀孕了?不敢置信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肚腩,她肚子里有一个新的生命?
北堂逸见她还没反应过来,渐渐收敛了笑容,“娘子,你不高兴吗?”
“呃?”莫梨君抬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良久轻叹气道:“不是不高兴,是觉得好突然。”
“一点都不突然,为夫巴望许久了!”
莫梨君想起他说让她生个孩子的话,如今他这么高兴也确实不足为奇,低眉摸了摸小肚腩,低声嘟囔,“孩子啊孩子,原来,你就是你爹的一个阴谋。”
北堂逸无可奈何的笑,探头上去轻轻吻住她,是啊,阴谋,这个孩子牵连着他们两人,即将继承他们的血脉,是她永远归属他的证据!
起初只是浅浅的吻,可逐渐的,他贪恋的吻得更深了,甜蜜喜悦的情意仿佛也都融化在嘴里,渡进她的心头,他们的孩子……这一世,她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了。
得到她轻缓的回应,他吻得更是大胆了,从嘴边延至颈边,一点一触,全都引起了导火线,莫梨君轻喘,他的索要她已经开始熟悉,只是一阵的碎吻便立刻引出她的小欲望,只是……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足一月的身子,怎么能承受得起他的索要?莫梨君轻轻推开他,“别胡闹,你最近都别想碰我了!”
北堂逸停住,回到她的嘴边轻啄了一下,“我知道……所以我现在只能吃吃前菜了。”
莫梨君扬起笑脸,打趣道:“孩子他爹,十月怀胎呢,现在还剩九个月呢,你要忍住啊。”
某人没好气的扶她坐直身子,帮她整了整衣衫,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玉斛宫,老太医开的药已经在海慧宫煎熬着了,待喝了第一幅药,他就准备带莫梨君回玉斛去。
正这时,厢房门外响起脚步声,莫梨君耳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门被轻叩了叩。
北堂逸压低声音,“是谁?”
“九殿下,是我,雪盈,皇子妃醒了吗?安胎药已经煎好了,我特地给皇子妃送过来。”
司徒雪盈站在门外说话,听声音是一片祥和的温柔,莫梨君挑眉,却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