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梨君思索一阵,看向左侧的吉来,“周宜兰喝的药汁可还有剩下的?”
“有有有!熬药的汤渣奴才还都留着,皇妃要是想看,奴才这就去取过来。”吉来连声应答,得了九皇妃的准许之后,便连忙下去拿草药了。
周宜兰这一躺下去,想要再坚持着坐起身就难了,听到自己中毒的消息,震撼的感觉已经让她几近晕厥,不自觉的带起一阵猛烈咳嗽。
莫梨君看了一眼,主动上前再帮她倒了一杯水,帮着她缓缓喝下,才让周宜兰好了一些。
周宜兰双眸含泪,满是病容的脸更显楚楚可怜,一直以为九皇妃故意针对她、羞辱她,却没想到自己病入膏肓的时候,是九皇妃说出她中毒的真相,不然……她只怕就会这么不明不白的离开人世了,“皇妃,请您为奴婢做主,一定要抓出下毒害我的凶手啊!。”
莫梨君默了默,淡淡移开身子,将杯子放回到圆桌上,“这件事我定会查清楚,你好好躺着休息,一会太医就会过来了。”
周宜兰抽泣着答应,躺在床上低泣着,场景好不令人感触伤心,跪在地上的姬妾依旧没有起身,此刻她们全都是有嫌疑的人,在周宜兰的哀声哭泣中,谁都不敢开口再说什么。
不多时,吉来带着风寒药的汤渣进来,身后跟着一名老太医,老太医刚一进门看见这幅阵势,立刻吓了一跳,愣愣的行了礼才照着吩咐,前去查看病人。
莫梨君坐在房中圆桌旁,拿起剩余的汤渣仔细看了看闻了闻,都是一些司空见惯的药材而已,并无多余的成分,莫梨君不做声的放回去,低眉看了眼跪在最跟前的满双。
老太医诊治一会儿后,立刻躬身来到九皇妃跟前,“九皇妃,老臣已经为小主诊治过了,小主她不仅得了风寒,而且还中了一种名为千橡的慢性毒。”
“千橡?”莫梨君眉头微邹,她并没听过这种毒,“千橡是种什么毒?”
老太医微微一顿,“回禀九皇妃,其实这千橡也不能完全算作毒药,千橡与万株两物都是一种罕见的草药,两物若合之同煎便能变成补身的良药,倘若分开,独食千橡或是万株的话,就会残害人体内的五脏六腑,让中毒之人在无病无痛的情况下慢慢死去,万株较于千橡,毒性更为厉害!”
众人闻言全都屏着气不敢出声,莫梨君恍然点了点头,“可有医治她的法子?”
老太医沉吟着说道:“小主的病已经渗入血肉,身躯已败,现在就算强行救回,老臣也不能担保小主还能再活多久……”
老太医的话还没说完,周宜兰昂止不住放声哭泣起来,声音娇弱悲戚,实在令人心酸,一个注定会死的小小姬妾,连太医都直截了当的说无法保证她还能再活多久,域华城何其之大,又有谁会在意她周宜兰的生死存亡?!
整个屋子静的只剩下周宜兰的哭声,后院外冷风阵阵吹嘘,屋中开了窗,气温愈来愈低了。
“救吧,既然大人说她中毒只入血肉,那就是还未侵蚀骨髓,应该还是有法子能救得回吧?”莫梨君淡然说着,表情一直没什么变化,只是因为查凶的事,眉宇间有舒不开的冷漠。
老太医听九皇妃一言道出他暗藏的半句话,愣了愣后仍有些犹豫,“九皇妃,老臣可不能保证小主还能再活多久啊……”
“大人,”莫梨君打断老太医的劝言,抬眸看着跟前的老太医,“周宜兰中毒已是无法挽回的事实,如若没人发现,害她的就是下毒的人,可如果知道她中毒,你身为大夫也见死不救的话,那害死她的人就是你了。”这些高高在上的医生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如此罔顾人命的吗?
周宜兰哭声顿止,老太医闻言猛然一震,一股寒气顿时从脚底蹿了上来,入太医院三十余年,只为身份最尊贵的人治病,其他太监宫女等的性命从来都只如草芥一般,这几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出这种话,身子晃了晃,庄重道:“九皇妃,老臣这就去为小主开药。”
“大人稍等,”莫梨君起身拦下离开的老太医,将圆桌上的药渣罐子推了出来,“大人请看看这药渣,里面可有千橡?”
老太医背着药箱子,躬身闻了闻药罐里头的药渣子,邹眉摇了摇头,“九皇妃,这里头并无千橡,都是普通的风寒药材。”寻常姬妾去太医院拿药,是得到什么好药材的。
“好,我知道了。”
莫梨君微点头,确认了心中的想法,老太医离开后,房中再度剩下玉斛宫中的人,屋中静的出奇,事情仿佛昭然若揭了,吉来煎药,满双送药,煎的药里既然没有毒物,那定是送药的人使了坏,姬妾们纷纷朝满双投去审视严责的目光。
满双被众多尖光刺着,弓着的身子压的更低了,“九皇妃明鉴,满双绝不是陷害宜兰妹妹的人!”
她声音洪亮而坚定,不由让感觉她好像真是无辜的人,吉来见此也即刻走上来重重跪下,“皇妃明鉴,奴才伺候您这么久,您是知道我的为人的,奴才从没有害人之心啊!。”
莫梨君咧开嘴角,“我都还没开口,你们一个个急着辩白干什么?”
吉来与满双微微一愣,抬起头来看着九皇妃,不明白她心中到底是何想法,却听九皇子妃接着悠悠说道:“不过,这事也确实是你们嫌疑最大,既然暂时查不出真凶……”莫梨君微顿了顿,“那就先把你们都关起来吧。”
满双僵在原地,吉来紧低着头,徐徐不停的留下眼泪来,不禁不屈还寒心不已,想不到帮人拿拿药,都能拿出杀人的罪名来,而且伺候了九皇子妃这么久,皇子妃竟都不相信他不是这种人!。
后院内,另外的几个太监进来押人,莫梨君刻意扶吉来起身,暗暗在他右臂使了点力气,本还在流泪的吉来顿时愣住了,不明所以的看了看九皇子妃。
待她们被带走后,宜兰挣扎着坐起身,本想下床叩恩却跌了出来,跪在一旁的一名姬妾连忙上前搀扶,周宜兰喘着粗气,“奴婢……奴婢叩谢九皇妃救命之恩!”
“不必谢了,”莫梨君站起身,扫视房中姬妾们的表情,“救了,你也只能再多活一阵而已,终归还是要死。”
这么冷漠的言语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无情,可却偏偏是下令救人的人说出来的,房中的姬妾全部躬身陇背,心中却都唏嘘不已,不知这九皇妃真正用意是什么,周宜兰肩膀微微颤抖,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莫梨君离开后院,她心中清明的很,吉来不会是下毒的人,以他胆小怕事的性子,现在能混到玉斛宫总管已经是很难得了,又怎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害一个姬妾?至于其他几人,她又不确定了,满双行事鬼祟确实很可疑,可其他人难保也会有下手的时候,这件事还得细细查证才行。
不过,不管下毒的人是谁,她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想要离开她的玉斛宫,究竟是为了什么事,非要用上下毒的手段?而且最后出去的人只能是周宜兰,那个存陨楼里又会有怎样的奥妙?
晌午一刻,玉斛宫门前停了一辆陌生的精致马车,域华城太大,各侧宫殿之中奔波的马车形态各异,而这辆这么精致的马车则是出自西侧海慧宫的,马车紧跟在九皇子回来后达到,显是掐准了时间。
前殿内,北堂逸方才踏入殿内,就听身后传来一个不该出现的声音。
“九殿下请留步。”
北堂逸回身,就看见司徒雪盈不期然的出现在身后,一身粉领绒装趁着她高贵的少女发髻,显得很是端庄典雅,微微福身行礼,“雪盈给九殿下请安。”
司徒雪盈接着请安之际偷偷打量跟前的男子,这个将会成为她未来夫婿的男人,在京都城中,也只有皇子正妃的身份能够配得上她,只是九皇子并没有实权,而他的母亲又是心肠歹毒的人,除却这些,一向温文尔雅,气质相比其他皇子更有一份静逸飘渺的北堂逸,还是一个不错的夫婿人选。
北堂逸见她身边并无她人,看来是独身前来,剑眉微微蹙起,“你怎么来了?”
“雪盈有些事想告诉九殿下,可否让我进去与殿下细说?”司徒雪盈微微笑起,脸上有说不出的从容与镇定。
北堂逸侧身让开一步,敛眉淡然说道:“进来吧。”
司徒雪盈欣然跟了进去,刚进殿内,接着午阳稍稍打量了大殿一番,心道这玉斛宫看来有些简陋,待她嫁进来后,定要好好重装一番。
“有什么事就说吧。”北堂逸径直开口,他没什么心思应付这个董玉皇后想要指婚给他的女人,司徒将军军功虽高,可她这女儿也像是京都城所有达官贵人家的女人一样,总有无限的身份优越感。
司徒雪盈站定殿中,见九殿下脸色不佳,也就不再拖泥带水,“昨日皇后娘娘宴请众位皇子妃,讨论年岁小市的事,这是不知九殿下是否知情?”
“知道。”北堂逸言简意赅的回答。
“雪盈昨日也在席位中,九皇妃短短几句话便为出了一个绝佳的主意,既能祭奠亡父在天之灵,又能解决皇后娘娘想要简单举办小市,又不想太过冷清的问题,雪盈一直想要感谢九皇妃肯为家父想出在这个主意……”
“司徒雪盈,”北堂逸不耐烦她絮絮叨叨的说话方式,冷声打断她的话,“想谢阿衡的话,你可以直接找她。”
因为九皇子直呼她姓名而静默了一阵,司徒雪盈扬起一个隐藏情绪的笑脸,“雪盈确实已经找过九皇子妃道谢。”
“那你又何须再多跑一趟玉斛。”北堂逸冷眼看着她,不知她到底有些意图。
司徒雪盈想要顾及九皇子的感受,刻意压低声音,“因为雪盈找到九皇子妃时,看见她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雪盈觉得这事应该让殿下知道好些。”
闻言眸子顿时冷了几分,北堂逸漠然看着眼前的女子,眼中的审视神色已经很明显。
司徒雪盈知道九殿下在考验她这话的真实性,上前一步,“当时离得有些远,我并未看清那个男人是谁,但看身形,我觉得那人很像李少将……”
司徒雪盈心知不能再继续开口,否则肯定会伤了九皇子的面子,九皇妃出轨的事要是传出去,会引起多么严重的轩然大波?她就是想在北堂逸的身份地位变得更难堪之前解决这事,她可不想被别人她的夫婿是个被带绿帽子的男人。
大殿内只剩令人发寒地沉默气氛,两人久久没再言语,北堂逸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忽然轻淡的笑了出来。
司徒雪盈有些错愕,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九殿下会是这个反应,想不通为何他还能笑出声来,难道是气疯了不成?“九殿下,你在笑什么?”
“未来的正派皇子妃,还未过门就揭爆侧妃的出墙事,难道不好笑吗?”北堂逸薄凉出声,说的好像是别人的事情。
“殿下不信我?”司徒雪盈有些心急,正左思右想该如何再找些证明自己没有说谎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