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九皇妃身上,前太傅的义女,这身份已经很低微,现在更爆出她行走江湖的老底,这些皇子妃们,无一不想看看她会如何答话。
“六嫂、七嫂过奖了,当时情势所逼,阿衡侥幸赢了而已。”莫梨君默默巡视一周,虽然心里恨得要死,可脸上依旧波澜不惊,连声调都没什么起伏。
七皇妃掩嘴谄笑,“阿衡弟妹真是谦虚,敢站在勉西猎场上拿人的女人,我们域华城中可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七皇妃此话一出,孤立九皇妃的杆子立的更直了,摆明就想让她找不到台阶下,皇子妃们纷纷一声不吭的观望着,不时的偷瞟瞟皇后娘娘的脸色。
莫梨君她知道七皇妃很喜招摇,现在在董玉皇后面前描黑她,无非就是想惹人注目而已,可她没这么好欺负!顺水推舟的拉她下水,“七嫂折杀阿衡了,但若七嫂这么羡慕,想学武功的话,我倒还可以指点一二。”
七皇妃闻言娇滴滴的朗笑起来,“阿衡这话说得真是有趣,谁曾见过北朔的皇子妃们终日舞刀弄枪的!传出去只怕成了别人的笑柄咯。”
在座其他几位皇子妃也低眉取笑起来,暗想没想到九皇妃这么冷酷的一个人,竟还说出这么没眼力劲的话来,唯独坐在董玉皇后身旁的司徒雪盈与太子妃没有笑开,何晚清忧心忡忡的望向阿衡,而司徒雪盈则一脸深沉静默,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莫梨君不急不缓的面对着她们的嘲笑,等她们稍稍沉淀一些后,又继续开口道:“七嫂不必担心,前些日子,阿衡看了一本《鉴国离记》的书,才知道原来咱们北朔国初的国母——珺丽皇后,不仅爱民如子,拳脚功夫更是了得,甚至与先祖域明帝不相上下,北朔子民无比以珺丽皇后为荣,既有此先例,七嫂又怎会沦为他人笑柄呢?是不是?”
九皇妃话还没说完,七皇妃就沉了半面脸色,待她说完之后,整个大殿上的气氛顿时僵住了。
珺丽皇后的传奇事迹是北朔子民现在仍会拿出来念叨的,在珺丽皇后死后,域明帝还赐封她为珺武皇后,以最高格的礼数,将她风光大葬在皇族陵墓,时过百年,就算如今后宫妃嫔无一人习武,也是不能忘本的,七皇妃这话算是把北朔的老祖宗得罪了,顿时一个字都接不下来了。
方才还在耻笑九皇妃的皇子妃们,无不遮掩过失,避开九皇妃询问确认的眼神,见此莫梨君轻笑了笑,见大家没了声响,又自顾自的开始喝果酒。
莫梨君不知,自己的话虽然敬重了先祖,遣退了小人,却得罪了眼前人,董玉皇后蕴存着发白的脸色默然坐着主位之上,世人皆知她是最体弱多病的皇后,现在九皇子妃在她的宴席上,公然称赞珺丽皇后的威武英姿,明显有嘲讽她虚弱无能的暗喻,想到这,董玉皇后脸色越发难看了。
太子妃见皇后娘娘脸色有异,立刻出声道:“怎么扯远了?七弟妹真想学武的话,待宴席散了再聊吧,现在咱们先讨论年岁小市的事。”风轻云淡的一句话,立刻扫尽殿内的紧张气氛。
二皇妃也连忙接话,“太子妃说的是,还是先说说年岁小市的事吧。”
其他几名皇子妃也都纷纷点头,可心里都知道,若不是方才四皇妃因年岁小市无故挑出九皇妃的事,现在也不用闹的这么尴尬了,想到这不少皇子妃不禁朝四皇妃与七皇妃投去责备的眼神。
“司徒姑娘,年岁小市,你可有什么好提议?”太子妃问向对面的司徒雪盈,想借机移开话题。
司徒雪盈仍若有所思的看着九皇妃,听见太子妃提到她才回过神来,谦和笑了笑,谨慎答道:“雪盈不知域华城历年都办过什么小市,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太子妃稍有失望之色,正犹豫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却听董玉皇后沉声开了口,“阿衡,你有何提议没有?”
莫梨君微微一怔,没料到董玉皇后会这么指名道姓的点她回答,抬眸见她脸色不佳,心里暗觉不妙,难道自己什么时候又惹着她了?
刚刚才散去的聚焦目光又迅速折了回来,莫梨君有些郁闷,皇子妃们的目光跟探照灯似得,全都直直的盯在她的脸上,方才是七皇妃挑事揭她的底,现在可是皇后娘娘刻意点她出来,所以皇子妃们的目光正肃,顿时变得很有底气。
连只去一次过年岁小市的司徒雪盈都不敢发表言论,她这刚嫁进来的小媳妇,哪会有何提议!?
低眉踌躇的想了想,抬眸对上董玉皇后等候的不善目光,开口说道:“皇后娘娘,阿衡觉得可以办一场灯会。”
“灯会?”董玉皇后面不改色的重复了一遍,眉宇间的嫌恶之色,很明显的表示她不喜这主意。
四皇妃轻嗤了一声,“阿衡也许不知,这花灯会我们办过许多次了,实在没什么新意。”
“在民间每到元宵,各州府郡县便会举办花灯会,年年不落,北朔百姓可从未觉得没新意,而且,”莫梨君轻柔笑了笑,一脸无害的看着四皇妃,“今年的灯会可以以吊念司徒将军为题,点放题满赞扬纪念诗词的祈福灯,司徒将军一生为北朔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灯会时,若是再召些擅长弹奏鼓器的乐师,弹奏音似战鼓的鼓器,借此为已逝的司徒将军送行。”
太子妃本觉灯会的主意确实少了新意,正寻思自己像个别的法子解围,没想到九皇子妃后面娓娓道来的一串详细说辞会如此精彩。
其他皇子妃们也都没料到,一个小小灯会竟可以隐含囊括她们顾虑的所有事情,灯会布置起来简单,点放祈福灯及鼓乐鸣奏,又能顺道吊念司徒将军,将灯会与鼓会两者合一是甚为新鲜大胆的提议!
莫梨君说完停了一阵,却见大家都没有反应,再有自信这会也不安起来,她可真的是新人一枚而已,难道说中了宫中禁忌?其实,说出这个提议,纯粹因为刚好想起非洲土著围着篝火拍鼓跳舞的场景……
主位之上,雍容华贵的董玉皇后一直没有出声表态,度过一段长而寂静非常的沉寂后,她才缓声说道:“毕竟是年岁小市,仅点放祈福灯只怕太过沉闷,届时再办些猜谜的场子好了。”
听完她的话,莫梨君立刻松了一口气,没表扬也不算批评,这总算过关了吧?
“皇后娘娘说的是,我觉得还可以……”
在座的其他皇子妃遵着她这灯会的想法,畅言讨论开来,十几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场面也不再冷清了,唯独坐在董玉皇后身旁的司徒雪盈静默不语,凝视九皇子妃的眼神更加复杂了。
宴席办了一个半时辰后,终于可以小歇片刻,因为太子妃怀着身孕,董玉皇后怕她挨饿,于是吩咐御膳房送来午膳,也顺道留了其他的皇子妃们一起用膳,这会儿御膳房的饭菜还未送上来,莫梨君被这群女人压抑的发慌,于是借尿遁出去散散心。
离开大殿之后,转出侧宫门站在后院的回廊上闲逛,海慧宫比玉斛大了一倍不止,后院还有一个两个漂亮的内湖,下了雪,内湖中的水都冻成了冰,厚实的寒冰幽幽透着寒气,莫梨君看着一阵哆嗦,心道董玉皇后身体这么差,还搞这么大两个湖,化雪的时候不得冻死?!
后院白芒一片,树叶上都盖着白雪,其实也没什么景致可以欣赏,本来她想直接回玉斛去,摆脱这般可怕的女人,可无奈灯会的提议是她说出来的,最不能走的人就是她……
正闲坐在发呆,忽闻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莫梨君听声音就开始微微邹起眉头,待循声看见来人后,更是惊愕不已,“你怎么会来这?”
右侧一面,卸下一身戎装的李谨霖赫然出现在后院的回廊上,一脸冷峻的望着眼前的九皇子妃,好像也很诧异会见到她的出现。
两人对视着一阵沉默,李谨霖转眸看了看四周,“这是皇后娘娘的海慧宫,我怎么不能来?”
莫梨君挑眉看着他,“李少将,难道是我记错了?西宫妃嫔公主的住所,是你这少将军可以随意出入的吗?”宫中规矩她还是看过听过一些的,这点不管放在哪个朝代都是不用明文规定的法则,太监公公们也就算了,一个大男人怎能随便出现在后宫之中?
李谨霖微邹起眉,上前两步靠近,“九皇妃,皇后娘娘是微臣的亲姨娘。”说着便出其不意的叩了她脑袋一下,“别给我胡思乱想……”
莫梨君捂着额头的痛楚,低呼着退开一步,心道这男人难道是石头做的,随便敲一下就这么痛?!
哪知她刚好站在回廊的边上,这么下意识的退后让自己一下绊上了回廊,身子一倾,眼看就要翻到内湖离去了,对面的李谨霖立刻伸手拉住她,回力拉住一顿这才让她稳下了摇摆的身躯。
“呼……好险!”莫梨君回身去看那铺着白冰的偌大内湖,摔下去不碎还好,真要碎了的话,她真怕自己没命活了。
再回头去看李谨霖,却见他正笑的看着自己,莫梨君从未见过他笑,在他心里李谨霖就是一块难对付的冰冷石头,忽的在她面前笑逐颜开,一身藏青色的便服衣袍衬得他的笑容更加耀眼,第一次切身感觉什么叫物以稀为贵,原来冰山男笑一下,会这么好看!
“你笑什么?”
李谨霖闻言收敛笑容,自己都感到意外,“我在笑?”
方才也只觉好笑,莫梨君随随便便就能遇上麻烦,这种本事可是一般女人绝对没有的,只是没想到,他真的笑出来了……
“你刚才,明明就在笑!”莫梨君很严肃的指出来,心知他肯定是在取笑自己,顿时没什么好脸色,冷静下来这才发现自己手臂还被他紧紧捏着,“好了,我没事了,放开我吧。”
话是这么说了,对面的人却没有照办,紧握着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莫梨君蹙眉,“你想干什么?快放开啊!”
李谨霖轻哼一下,忽的扯着她的手臂忽然使力,将她推了出去,莫梨君的双腿还在回廊边上,上身被人这么猛地一推,才解决的警报危机立刻再度重现了!
“嗳嗳嗳……”莫梨君整个身躯被推到四十五度,除了他拉着自己的支撑点外,几乎就要掉落下去了,她甚至可以看见内湖底下的大红锦鲤游来游去,老天爷,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吗?!
“还要不要放手?”李谨霖坏笑着低声询问,似乎很享受‘捉弄’她的机会。
现在放手?想杀人是不是?!
“别放别放!拉回上来呀!。”殊不知,她这无心的话正中某人下怀。
“好,那我再救你一次。”嘴角展开戏谑的弧度,李谨霖轻松使力,一个稳扎稳打的回手拉力一下将莫梨君拉了回来,不偏不倚的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闷闷地砰了一声,她撞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霸道的男性气息一下紧紧包揽住她,只剩下错愕的心突突的跳着,莫梨君明显感觉道他紧搂着自己,温热的手臂贴着她身后的衣服上,清楚听见他活跃的心跳。
天……这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