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万物休憩,夜风拌着草木的清香徐徐吹送,月色清明,地影空聊。
乐天东侧,一枚形单只影垂靠在回廊的栏杆上,习然月光盈照了他的一身白衣,低眉落发,轻轻微动间,微风拂动他肩后的如墨长发。
纤长细指夹着一张纸,那纸上空白一片,他却望着这张白纸愣愣的失了神,传信的白鸽站在不远处的瓦楞上,跳跃着发出轻细的塔塔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抬眸望了一眼站在瓦上觅食的白鸽,自嘲的抿起嘴角,举高手中的白纸,当冷风掠过纸张的边缘时,松了手,如雪白纸翩然飞去,转了几个圈,打了几个滚,才终于缓缓回落地面。
白鸽轻跃,似觉已经待得够久了,向前跳了几下,展翅飞去,顺着白鸽离开的方向望上去,只见一轮泛着光晕的明月,孤独的呈越于辽阔的黑夜里,这一刻,一切都好像变得不真实。
柳逸深吸一口气,忽觉此时极想饮几杯,思及此又忽的痴笑起来,这寨子造的犹如世外桃源,不仅有别致宁静的风景,还有世间少有的美酒,听说那些还是本该进贡的珍品。
是逍遥自在,也是自掘坟墓吧……
沉沉的舒了口气,回身想去寻酒,才转过身就看见一个不该出现的身影。
柳逸微邹眉,打量站在暗影里的人,“你怎么在这?”
“恩公……”贺文莲从暗角里缓缓走了出来,似有话要说,又难以启齿的样子。
柳逸没有直接问,只是淡淡道:“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说着双手附到身后,朝酒窖的方向行去,插身而过的一瞬间,欲言又止的贺文莲再度出了声。
“恩公,等等。”
柳逸止了步,转过身来看她,径直问道:“怎么了?”
贺文莲双手互握着揣在胸前,稍稍犹豫后出声道:“恩公,文儿知道你也不是自愿来的,恩公有没有想过,离开那个莫梨君?”
柳逸心中启笑,饶有兴致的再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贺文莲大着胆子继续说道:“恩公,那莫梨君凶残无比、杀人无数,你难道不想逃走吗?”
她今天干活的时候,从云姨嘴里套了话,原来柳逸与莫梨君成亲也才不过五日,既然时日不长,柳逸当初又并非自愿,她就更有信心劝解柳逸一起离开了,方才躲在暗处细细打量,更觉应该抓牢机会,这种美如谪仙的男子,绝不该让那女魔头拥有!
柳逸轻笑出声,反问道:“文儿姑娘,你是从那里听说,我娘子她凶残无比,杀人无数的?”
莫梨君虽然很凶,但是对于他来说,这性子更像一种直率,听的虚情假意太多,看的尔虞我诈太久,这种直率反倒让他觉得很舒心。
“难道恩公没有听说过黑风寨的恶名?”贺文莲稍显惊讶的再问道。
柳逸点头,“听过。”
“既然如此,”贺文莲更加不明白了,那柳逸肯留在黑风寨的原因,到底会是什么?“那恩公为何还肯留在黑风寨,难道你就不想逃离这?逃脱莫梨君这个女魔头的魔爪?”
柳逸淡笑着摇头,“文儿姑娘,就算黑风寨当真声名狼藉,我娘子恶名昭彰,但我已经与她成亲,这也是不辩的事实,不是吗?”
贺文莲有些失望,却仍不肯放弃,眼神炽热的期望说动柳逸。
柳逸眼角憋见一个蹑步的红影,嘴角微扬,稍显生气的故意说道:“而且,我觉得我娘子,也没有你说的这么差……”
贺文莲闻言气结,声情并茂的说道:“恩公,你不要别那个女人骗了!她是面慈心恶,表面装着和善,其实心里不知该有多恶毒,不然黑风寨的恶名怎会如此不堪?”
柳逸微微皱眉,却没有答话,由着她继续说下去。
“之前我和我爹在青魁山被打劫,那些抢匪贪恋我的美色,本还想侮辱我,要不是当我和我爹拼死抵抗,我……文儿都不知自己如今会不会已经香消玉殒了……”
柳逸想起之前莫梨君对他说过,非富足商贩不抢的事,这他曾经暗地试探过寨中的山贼,确实有此一桩,“或许,你们父女俩不是被黑风寨所害的……”
“恩公,难道你是看上莫梨君的美色了?”贺文莲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不明白这书生怎么这么固执,“还是……那女魔头给恩公你吃了什么受控与她的毒药?”
柳逸心中嗤笑贺文莲的联想,故作为难的撇开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文儿姑娘,如若你想离开的话,我会试着再劝劝我娘子,你就不要管我了。”
贺文莲一顿,深觉自己是猜中了,那女魔头果然给柳逸吃了毒药!
“我先走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柳逸说着转过身,启步想要离开,实则仍暗暗注意着暗影里那人的动静。
“不,”贺文莲几步来到柳逸身前,不顾礼数的扑进柳逸温软的怀里,“文儿绝不会独自逃走的,我一定会帮恩公找到解药,然后我们一起想办法逃离这黑风寨,只要文儿能做的,能帮到恩公的,我什么都愿意做。”
贺文莲装着羞涩顾虑,又呐呐的继续说道:“文儿只希望……恩公不要嫌弃我。”论姿色她自觉不必那女魔头差,论温柔娴淑,女魔头更不及她分毫,她有自信绝对可以得到柳逸的怜爱。
柳逸低着头的嘴角划开一缕阴谋得逞的笑意,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一人了,推开怀中的贺文莲,“文儿姑娘,万万不可!”
转角暗影,在月色移转下也已然悄然出现,一身赤红衣衫,如雪长发垂于耳后,白湛的脸上带着邪魅的笑意,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更为难以捉摸,美目流转,步履轻盈的缓缓走出,望着不远处相对而站的两人,只觉很是尽兴。
她不过睡不着随处晃荡了一会儿,就让她撞见了这么精彩的小三戏码,岂不是尽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