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阿拉米列夫
西伯利亚的春天,说变脸就变脸。白天还暖暖和和的,到了夜里严寒就袭来。宽阔的察奈湖又像冬日似的铺覆上了一层青灰色的薄冰,最让人懊恼的是,我的行军气压计预告了气温还将急剧下降。
早晨,我到了察奈湖的一个小岛上。太阳出来了,晶莹的薄冰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那冰面反射的光芒让人感觉到惬意,可心里却仍不免犯愁——这长期的寂静总叫我心生不安!昨天飞来成群的鸟儿。有一些鸟儿飞下来歇上一阵,吃上点东西,以便继续往北飞去;而另一些鸟儿在岛上拣个地方,就做起窝来。
都聚这儿了!这全都是南方来的鸟儿,它们兴奋不已,喧嚷着,叫唤着,鼓噪着,叽里呱啦,咦里哇啦,有几百种呢。翅膀扑动的簌簌声和鸟儿的鸣叫声,震荡着整个辽阔的蓝空。
让倒春寒吓坏了的羽客,有的飞回了南方,连大鹰也在天空消失了——它们本来是很多的,黑压压地盘旋在天空中。
这就说明鸟儿对气压感觉的准确性并不比人差,甚至比人更好。
我捞着鱼,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天鹅“咕噜——咯哩——咯哩”的叫声。我回过头去,看到飞来一群大个子鸟,像一团银晃晃的云彩,在枯黄的芦苇地上空飞翔。
我诧异极了:所有的鸟都离开了结了冰的大湖,偏偏天鹅留在这里!这太不可思议了!我不明白,它们都在这里等什么呢?
天鹅在我捞鱼的地方飞落下来,在冰上不停地徘徊。它们彼此呼唤,互相应答。它们可能是在谈论这春天的冰怎么会这样结实,这里五月的寒冷将持续多久,还有,它们要是没有地方可以觅到食物,那么这饥馁的日子又将怎样挺过去。
突然,一只老年公天鹅微微抬了抬身子,似乎是要飞起来。它用胸膛向镜子般晶莹的冰面撞了一下。
——这是有意识的举动,是强有力的撞击!
冰面被它这一撞,竟微微地凹落了下去,但还没有碎裂。那老天鹅继续撞击着,撞击着,它在其他天鹅们面前往同一块冰面撞击,顽强地,不屈不挠地,一下又一下……
其他的天鹅站着,看着这位铁锤般的勇士,看着老天鹅连续撞击坚冰的铠甲。
冰块终于格格地发响了,琥珀般的冰片在阳光下迸溅起来。一个小冰窟出现了。天鹅撞击着冰窟窿的边缘,于是冰窟窿就渐渐扩大了。有一只天鹅前来相助,接着又是一只,然后又是另一只……不一会儿,整个鸟群,总有上千只吧,都行动起来,开始一同来撞击冰面。
那些天鹅忘我地撞击着,干得很起劲。它们不信坚冰能够困住它们,使它们屈服,束翅受饥。在饥馁面前,它们要有所作为!
多么好啊,这些银灰色的鸟!
以前,我以为天鹅是比较娇弱的,它们不过是大自然美丽的装饰品而已。
但是今天我看到的情景改变了我的想法,我看见了鸟类的英勇和顽强。此刻,天鹅的形象竟不知怎么地让我联想起了俄罗斯人民,他们也像这群鸟儿一样,为了生活得更美好而不辞辛苦地无畏地劳动着,不屈服于艰难险阻。
冰窟窿里不时传来天鹅庄严而又充满激情的叫声:“咕噜——咯哩——咯哩”,“咕噜——咯哩——咯哩”,好像是在说:“来呀,伙计们,干哪,我们会赢的!”
冰窟窿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湖中湖。那些天鹅仿佛是按着命令似的突然停止了撞击。它们在击碎了的冰块中间昂首挺胸地游来游去,时不时把头扎进蓝色的湖水里。
“咕噜——咯哩——咯哩”,“咕噜——咯哩——咯哩”!千百只天鹅的呼叫声,震得我的耳朵都嗡嗡发响。这叫声里透着多少愉快啊!
天鹅离我只有四十来米远。我真想跑过去,向它们说几句夸奖的话。
但为了不让幸福的鸟儿受到惊吓,我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后退着离开它们,回我的宿营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