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普里什文
我坐在一艘小艇上,跛脚鸭在水面上游着,紧紧跟着我。它是我随身的猎鸭。
这只鸭子的父母都是野鸭。这只本是野生的鸭子,现在为我一个人干活,它用自己的叫声,把雄野鸭都吸引到我打猎的棚子里来了。
我坐小艇到哪儿,跛脚鸭也跟随我游到哪儿。它在小河湾里逮什么东西,我就躲在拐角处,只需喊一声“跛脚鸭”,它就会把什么都扔开,飞到我的小艇跟前来。
就这样,总是我到哪儿,它就到哪儿。
我们把这只跛脚鸭养大可不易呢!它刚孵出来那会儿,我们把它安置在厨房里。老鼠闻到了气味,就在墙角咬出个洞,然后从那洞口潜进了厨房。我们听得鸭子叫的声音,赶忙出来看,这时,老鼠正咬住那小鸭子的细腿,想把它拽到自己的洞里去。小鸭子个头比老鼠大,就塞在洞口,无论如何也拽不进去。
后来老鼠逃掉了。
我们就把洞堵住,只可惜我们小鸭子的脚已经被扭断了。
我们费了好大劲,想治好它的腿,又是包扎,又是缠绷带,又是上药水、撒药粉,可就是不见效——小鸭子就这样永远瘸了。
在飞禽走兽的世界里,跛子免不了要吃苦头的。因为在它们看来,这几乎就是个法则:病了,你就一边去自生自灭。对体弱的不但不去怜惜它,反而去折磨它。家养的鸭子、公鸡、火鸡、鹅统统都这样,都争先恐后要去啄跛脚鸭。尤其鹅,最是可怕。按理,鹅个头魁大,干吗非来欺负这小不点的跛脚鸭啊,然而不,鹅就是一门心思想要居高临下来攻击这嫩弱的小个儿生灵,像汽锤似的把它扁扁地压在自己身下,压得它呷呷哭叫。
小小的跛脚鸭,想来也没多大智慧,可是它那跟林子里的野果般大小的脑袋,还是领会到了这一点:它唯一的拯救者是人。
我们用人的态度去悯恤它,它应该得到同情。它是被老鼠扭坏了腿的呀,它有什么罪过啊?它腿瘸了,就该让自己的生命受到冷酷无情的家禽们的伤害吗?
于是,我们就用人的态度来爱护这只跛脚鸭。
我们保护它,它从此就跟着我们,而且只跟着我们。它长大以后,我们不必把它当成别的野鸭一样剪短它的翅膀。别的野鸭野性都很重,它们以为只有田野间那广阔的土壤才是自己的家乡,所以千方百计要飞到野外去,寻找它们的落脚地。跛脚鸭从来不想离开我们。人的家也就成了它的家。小跛脚呀,就这样跨进了人间世界。
所以,现在我们划着小艇去打野鸭,我的小鸭子就会自己跟随我游来。有时落后了,它就会飞离水面赶上我。它在小河湾里捕鱼,我就拐到矮树丛背后去躲起来,只要我喊一声“跛脚鸭”,我立刻就能看到我的小猎鸟向我呼扇呼扇地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