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普里什文
我的眼睛里吹进了一粒细小的木渣渣。我才把它揉出来,另一粒细木渣儿又落进了我眼睛里。
我这时才发觉,这细木屑渣渣是风刮进我眼睛里的。它们从上面飘落下来,而我走着的小路在下风处,所以就纷纷扬扬飘进我眼睛里了。
那么,风吹来的那一边一定有人在枯树上头砍什么东西。
我逆着风,在木屑渣渣铺成的白色山间小路上走着,稍稍抬头,一下就看到两只小不点点的山雀,身子幽蓝幽蓝的,雪白雪白的脖子上有两条漆黑的斑纹,颈毛蓬松着。
它们蹲在枯树干上,用嘴壳子不停地啄凿着,从腐朽的木头里找小虫子吃。它们干活的动作非常麻利,眼看着这两只小山雀往树洞里越凿越深。我用望远镜久久地观察着它们干活,直到其中的一只露出一截小小的尾巴。
这时,我蹑手蹑脚地绕到树的另一边去,小步儿走近山雀翘出小尾巴来的那个地方,用手掌蒙住了树洞。小山雀在树洞里静静的,一动不动,仿佛它一下子就死过去了。我把手掌移开,拿手指轻轻碰碰它的尾巴,它依然是一动不动;我再用手指在它的小背上轻柔地抚刮了一下——它趴着,还是像被打死了的一般。
而另外一只小山雀停在两三步远的小枝丫上,不住声地吱吱叫唤。不难猜想,它是在给它的伙伴出主意,让它静静趴着,别动弹。它大概是在说:“你趴着,别吱声,我在他旁边叫,等他来追我,我就飞开,你可别发懵,要抓紧时机逃掉。”
我并没有想要捉弄小鸟,所以就退到一旁,看接着会发生什么故事。那只自由的小山雀看见我并没走远,就提醒那趴在洞里的小鸟:“你最好还是继续趴着,别动,别吱声,他还站在近旁看着呢。”
于是我不得不耐心地站着,等着,观察着。
我就这样久久站着,直到那只自由的山雀不再用特别的声调喋喋不休地叽喳。我猜想,它一定是说:“出来吧,他就是死站着,能拿他怎么办呀?”
尾巴不见了。脖颈上带条纹的小脑袋伸了出来。它叽地叫了一声,说:“他在哪儿?”
“喏,那边站着哪,”自由的鸟儿也叽地叫了一声,说,“看见了吗?”
“啊,看见了!”那只受困的鸟儿说。
于是它冷不丁“嗖”一声飞出洞来。
它们只飞开几步远。它们准是急于要告诉对方:“咱们来瞧瞧,他到底走了没有。”
它们站在一根高枝上。在那里,它们双眼直溜溜地盯着我看。
“还站着哩。”一只说。
“就赖着不走呢。”另一只说。
说完,两只小山雀便飞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