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恰蒲丽娜
刚建鹦鹉大笼那时候,是把所有鹦鹉都放在一起的。鹦鹉数量很多,它们的颜色都很鲜艳,一眼看去,五彩斑斓,有蓝的,有绿的,有黄的……
鹦鹉一天到晚唧唧喳喳,没完没了地叫,还在笼子里飞过来飞过去。当它们一齐蹲上笼子的横杆时,那才叫好看,远远望去,简直是一棵披着五彩叶子的大奇树。
到二月,鸟儿就陆续开始配对,成家了。
这时,动物园里分管鸟笼的纽拉大婶就得用兜网把不同颜色的鹦鹉分开,让它们各住各的笼子。这档子活儿干起来挺费劲,也很麻烦。兜鹦鹉的时候既不能损伤鹦鹉的羽毛,又不能看走眼,绿鹦鹉得放在绿鹦鹉的笼子里,蓝鹦鹉得放在蓝鹦鹉的笼子里,黄鹦鹉得放在黄鹦鹉的笼子里。
纽拉大婶干这个活儿已经有许多年了。兜鸟动作之麻利,没谁能比过她。她伸过网兜儿去,那么灵巧敏捷地一扭手,鸟儿就在她网里了,没等它因挣扎碰坏羽毛,就已经被放在了另一个笼子里了。
纽拉大婶做完分笼工作以后,再细一看,发现在蓝鹦鹉的笼子里有一只蓝白间杂的母鹦鹉,样子很不好看。
“啊呀,我怎么没看清这蓝白色的鹦鹉呢?”纽拉大婶不安地说。
再把这只鹦鹉分出来当然不难,马上可以做到,但是纽拉大婶不想再惊扰鹦鹉了。
“算了,就让它留在那里吧。”她拍拍手说。
接着她就到每个笼子里去挂鸟屋了。鸟屋都是用木头做成,很像是椋鸟窝。笼子里有多少对鸟,有多少个鸟家,就得挂多少个鸟屋。所以鸟屋准备了很多。
纽拉大婶在绿鹦鹉笼子里一共挂了54个鸟屋。这就是说,她的笼子里有54对鹦鹉,每对鹦鹉都有一个单独的鸟屋。每个鸟屋都被编上了号码,这样便于对每个鹦鹉屋的状况进行记录。
纽拉大婶还没挂完鸟屋,一对对鹦鹉就迫不及待地飞过来挑选自己的新房了。几天以后,鸟屋里都住进了新主人,只有第13号鸟屋却不知道为什么总空着。
纽拉大婶对这13号鸟屋空无主人的事百思不得其解。起先她以为也许是这鸟屋做得不讨鹦鹉的喜欢,也许是鸟屋的出入口做得太小。她架起小梯子,爬上去看了一下。不,不会是因为出入口的问题——这出入口跟其他出入口一样平润圆溜,不大也不小,里面的稻草也铺得平平整整。总之,鸟屋跟其他的一样好。那么为什么没有配对的鸟去住呢?
纽拉大婶为了弄清楚其中的原因,就开始留神观察这个鸟屋。
看了几天,纽拉大婶没看出里面有什么问题。
不过后来她发现一只绿鹦鹉蹲在这13号鸟屋近旁的横杆上。这只鹦鹉显得很特别,其他鹦鹉都已配了对成了双,它却孤单着。它通身的羽毛乱蓬蓬的,整个样子看上去傻傻的,吃得也很少。
纽拉大婶怀疑它是病了。
后来纽拉大婶终于弄清楚,它没有病。有一天,这只绿鹦鹉蹲在鸟屋外的横杆上发呆,这时一只鹦鹉飞过来,蹲到了它身旁——这就是纽拉大婶觉得很不中看的那只毛色蓝白相间的母鹦鹉。
绿鹦鹉见母鹦鹉飞来亲近它,它立刻全身一抖,马上精神起来,也活泼了。
原来,绿鹦鹉不快活,是因为母鹦鹉啊!纽拉大婶一下记起来,它们在没挂鸟屋前就已经要好了。后来它们彼此分开了,于是就只好相互思念。
纽拉大婶不由得心头一震,就同情地把这母鹦鹉捉住,放进了绿鹦鹉单个住着的13号鸟屋里。
第二天早晨,纽拉大婶再去看时,13号鸟屋不再是空的了。在鸟屋的横杆上蹲着两只鹦鹉:一只是绿色的,一只是蓝白相间的。它们快活地唧唧、唧唧叫个不休,还关切地相互用嘴梳理羽毛。
过了些日子,母鹦鹉产下了几枚粉红色的小个子鸟蛋,随即就开始孵了起来。
母鹦鹉连日连夜抱蛋,甚至吃食时也不离开。绿鹦鹉叼了虫子来,嘴对嘴喂它,像喂小鸟似的。如果母鹦鹉起来活动身子,绿鹦鹉马上过来接替它抱蛋。
过了17天,所有的鹦鹉屋里都孵出了小鹦鹉,不多久以后,那只蓝白间杂的母鹦鹉也孵出了小鹦鹉!小鹦鹉一身白绒毛,头很大,嘴巴很大。它们躺在柔细的干草上,鹦鹉爸爸、鹦鹉妈妈一天到晚叼东西来喂它们。
如今纽拉大婶除了常来喂米粒外,还增加了些嫩软食品。为了便于母鹦鹉喂小鹦鹉,她把熟鸡蛋切成碎片,掺上米粥,再在小碟子里放上蘸过牛奶的面包。
纽拉大婶牵挂鹦鹉,每天都提前上班。她一进屋,穿好白大褂,就前去查看鸟屋。然后动手打扫屋子,准备饲料,接着就给鹦鹉们喂食。
有一天,她查看鸟笼,意外发现鹦鹉笼地上有几只小鹦鹉。它们趴在第13号鸟屋底下,就是那只长得难看的蓝白母鹦鹉住的鸟屋下方。
“哟,你这个坏家伙!竟把自己的孩子给扔出来了,还装做什么也不知道呢!”纽拉大婶是从不动气的,今天她却生气了,说话声音也就很大。她还举起手来,要唬一唬这不像样的母亲。
然后,她小心地捧起小鹦鹉放回到第13号鸟屋里。
“你要是敢再把自己的孩子扔出来!……”她对那只飞到她身旁的母鹦鹉威吓说。
她拿起日志,把这件事详细做了记录。
从这事发生以后,纽拉大婶就开始特别留意第13号鸟屋的情况——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谁晓得这只母鹦鹉还会不会把小鹦鹉再扔出来!
幸好,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两只鹦鹉精心照料着自己的孩子,好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尤其是那只蓝白两色的母鹦鹉,它从早到晚在食槽和鸟屋之间飞来飞去,整天忙着给小鹦鹉喂食,有时候甚至忙得忘了吃东西。
“啊呀,你辛苦了!可别累痩了哟!”纽拉大婶不安地说。虽然她许久前的气还没全消,但还是将放饲料的小桌子往蓝白杂色鹦鹉的鸟屋那边挪了挪,好让这对鸟夫妇取食能近些。
纽拉大婶向来珍爱自己亲手饲养的鹦鹉,操心操劳,不辞辛苦。小鹦鹉快要出窝的时候,她就更是劳心,小鹦鹉是她心血的结晶啊!小鸟长得怎么样,说明着她照料得好坏。所以,到第35天时,也就是13号鸟屋的小鹦鹉应该飞出窝时,纽拉大婶就格外担心。这一天,她一大清早就没有离开过鹦鹉鸟笼,连午餐也没有吃,但是她却老不见小鹦鹉飞出来。
“莫非小鹦鹉都还没有长好么?”纽拉大婶焦急地自语说。
她正要走近笼子去看,突然,第13号鸟屋里钻出了第一只小鹦鹉。这只小鹦鹉飞出来的样子轻松又快乐,一飞出来就落在了旁边的横杆上。接着,小鹦鹉一只连一只地飞了出来。
“两只……三只……”纽拉大婶把飞出来的小鹦鹉都一一记录在鹦鹉养育日志上。“四只……”她增加着记录的数字,“你想,有七只小鹦鹉呢,把这么一群小鹦鹉养大可不容易啊!”
然而使她大吃一惊的是,从这个窝里又飞出了几只小鹦鹉。
八只……十只……十一只!纽拉大婶快速地数着。
十一只!……纽拉大婶在动物园里干了这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一窝鹦鹉能孵出这么多小鹦鹉的!
她连最后一个数字都没有写完,就跑去找鸟类饲养部主任安娜·华西丽叶芙娜报告喜讯了。主任和纽拉大婶一起来到笼子跟前时,在13号鸟屋旁的横杆上,站着的小鹦鹉不是十一只,而是十二只。它们站成一排,欢天喜地叫着—唧唧唧,唧唧唧……
主任见到这么多小鹦鹉,大吃一惊。
“纽拉大婶,您没有搞错吧?”主任问,“可能从别的鸟屋里飞出来的小鹦鹉,也混在这里边?”
“哪能呢,安娜·华西丽叶芙娜!”纽拉大婶不高兴地说,“我刚才在这里一只一只数的呢。我对这鸟屋有专门观察,我这里写得清清楚楚:母鹦鹉是怎么喂的,又怎么把小鹦鹉给扔出来的。”
“等等,把小鹦鹉扔出来?”安娜·华西丽叶芙娜插问了一句,“那就奇怪了!这样,您把日志给我看。一对鹦鹉不可能孵出这么多小鹦鹉的。”
安娜·华西丽叶芙娜打开日志,仔细看了好一阵。她在日志簿里找到了关于纽拉大婶怎样发现地上的小鹦鹉,又怎样把它们放回鸟屋去的详细记录。
“当时小鹦鹉趴在什么地方?”安娜·华西丽叶芙娜问。
“就在这里,就在鸟屋下方。”纽拉大婶指了指那个地方说,“我就是在这儿把它们给捡起来的。”
她还在那个地方弯下身去,仿佛这会儿在那里还有小鹦鹉似的。后来,她直起腰……往正前方一看,看到的是第12号鸟屋,而第13号鸟屋则还要稍偏一点。
“您看,”安娜·华西丽叶芙娜笑着说,“小鹦鹉是从第12号鸟屋里掉下来的,而您却顺手把它们放进了第13号鸟屋了。”
纽拉大婶不由得一下愣住了。后来,她连忙去搬来一架小梯子,把它靠在第12号鸟屋上,三下两下爬了上去。鸟屋里确实空着!这就是说,小鹦鹉是从这个窝里掉出来的。而纽拉大婶却把它们放到旁边的第13号鸟屋里去了,而且还责怪那只蓝白间杂的母鹦鹉。
纽拉大婶无意识地伸出手去,她带着歉意想抚摩一下这只母鹦鹉。但母鹦鹉没有明白她的用意,不安地在自己的十二只小鹦鹉旁边走来走去,竭力保护它们。纽拉大婶一走出笼子,那母鹦鹉立刻就平静下来。它蹲在自己的六只鲜蓝色的小鹦鹉旁边,开始梳理起自己难看的羽毛。不过,这只外表难看的鹦鹉,此刻在纽拉大婶眼中是如此美丽,竟让她忍不住转过身去对主任说:
“现在我才发现,它是一只多么美丽的母鹦鹉啊!”安娜·华西丽叶芙娜微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