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斯拉德科夫
这是一条窄溜溜的峡谷,两侧岩壁高耸。有心考察大自然的人,一走进这样神秘的所在,就都会被深深吸引。这里,时不时地,从两边山上稀里哗啦往下滚落石块之类的东西,一年到头都这样——有时是因为石头风化了,有时是因为蜥蜴在悬崖上爬动,有时是因为兔子在陡坡上跑动,有时是因为五彩斑斓的山鹧鸪骤然飞出了窝,也有时是因为野山羊在高高的崖壁上蹿跳。
黎明时分的峡谷最迷人。两旁红艳艳的群山把峡谷衬成了一条湛蓝湛蓝的地缝。而到中午时分,狭窄的峡谷就填满了烟岚,而峡谷里堆积的石头全被炎热的阳光染成了金色,于是石头下方的阴影就显得更黑了。
被烈日烘烤的峡谷,这时燠热得让人连气都喘不过来。实在是憋闷得叫人受不了!
再慢慢往前走,峡谷忽然连连急转弯,一段向东,一段向西。待走近峡谷的谷口,就见有山鸡嘟噜嘟噜飞起来。再走几步,令人惊喜的景象就豁然展现在目前:
蜥蜴猛一下蹿出来,向我瞪大了眼睛。这里有各种各样的蜥蜴类动物,包括通身灰白的蝾螈。有的蜥蜴通身鼓突着疙瘩,脑袋呈三角形,脸颊的皮松塌塌的。它们好不容易从岩石的窄缝里挤出来,黄色的鳞片在硬石头上碰出了唧嘎声。
再拐一个弯,就听得一声如铁锤敲打坚石一般的脆鸣!这是一只岩发出的啼鸣。哦,这金属叩击般的鸣叫声,着实吓了我一跳!
我睁大眼看岩壁,看到一只山鹦鹉从上面跳下来,跳到了一块石头上。它伸长脖子,悄没声儿地一步一步挪向前去,显然,它是想要弄清楚:谁发出的这声响?这时,高处一块凸起的石头后面,伸出一个支棱着一对麻花形长角的野山羊脑袋来。
野山羊和山鹦鹉都一眨不眨地盯着发出铁片落地般叫声的鸟,看着这岩惊恐万状地在岩壁上边跑边叫,边跑边叫……它们两个都要看出究竟来:是什么险情叫这峡谷里个儿最小的禽民——鸟如此惊慌和焦急?它们必须赶快闹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它们全神贯注在鸟身上,所以连我的出现,都没有注意到。
是禽鸟也好,是野兽也好,我得分辨清楚我眼前出现的是什么动物。然而时间容不得我慢慢看。不过时间再紧迫,我也得观察清楚再行动。
我的目光沿金色的岩石滑过去,滑过去,结果看见了,有一条长长的东西从野山羊和山鹦鹉的眼前蹿过去,从凸起的岩石后头直蹿向壁立的悬崖。哦,原来这陡峭的岩壁上有一个鸟的窝,这窝看上去像是个细颈子的瓦罐……
一条粗长的黑花花的绳索一伸一缩地由下往上蹿动着,它从凸起的岩石下方绕上去——这是一条毒蛇,一条有大人胳臂粗的大毒蛇,它一次喷出的毒液就足以让一匹大马或一头骆驼丧命。
岩急得像旋转的陀螺,绕着毒蛇飞来飞去。它一会儿头朝上、一会儿头朝下,不住声地惊叫着,每块石头都回响着它的惊叫声:仿佛每一块石头都吓得连声哀哀地惨鸣起来!
峭立的石壁无碍于毒蛇的攀爬。它身体的尾部在岩壁上支撑着它的整个身躯,黑糊糊的脑袋在高处空悬。它上下搜索着,在岩壁上寻找鸟的窝。它不断地摸索着觅求新的支撑点,不断地把水银似的身躯往上滑油油地蹿动。
瞧这蛇的头已经接近峻峭岩壁上的鸟窝了,已经快要碰触到铺在那里的鸟婴儿床了;小岩早已醒来,这黄茸茸的小岩的惊叫声,声声传到我的耳际,我的心不由得阵阵发悸,瑟瑟颤抖!
蛇把尾部紧贴着壁立的岩石,支撑着前半身,支撑着头部,它探向鸟瓦罐般的窝的细颈。蛇头一点点伸向了鸟窝……
瞧这蛇三分之一的身躯——大半个身躯——三分之二的身躯已经悬空……
岩惊慌失措,连叫声都发不出来了。
毒蛇晃动着的脑袋探向鸟窝,但还够不到鸟窝的上口。它平衡好身躯,把自己弯成了个大问号的形状。
再爬上去一点,只要再爬上去一点,它的头就能探进鸟窝了!
唉,真见鬼!我能在这毒蛇吞噬无助小鸟时无所作为吗?
我举起了猎枪。
就在这一瞬间,奇迹发生了:小小个子的岩,它猛一展翅,从上面俯冲下来,用它的利喙、它的双爪,闪电一般对着毒蛇的后脑勺猛撞过去。
岩的身躯虽然很轻,但它的拼死一撞却非常及时。
毒蛇没能稳住身躯,呼啦一下从悬崖上坠落下去。
毒蛇弯曲的长身在空中只一闪,就嘣的一声,沉沉地砸在了峡谷谷底的石头上。
岩哧溜一下钻进自己的窝,它从瓦钵似的窝里往外看,看到摔死在谷底的大蛇,还不由得心存余悸,又匆匆缩身,躲进了窝底。
没有我的一枪,这事也还有这么一个很好的了断。
我再抬眼看时,峭壁上的长角野山羊不见了,好奇的山鹦鹉也不见了。
我继续上路,随着峡谷走,拐了一个弯又一个弯……
每拐一个弯,都能见到一番别样的风景。
对一个热衷于考察大自然的人来说,看过峡谷峭壁上这惊险的一幕,今天的收获也已经是够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