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竟是如此奇妙,秦峰过屛州而不入,心中难免有些遗憾,没想到居然在枫州碰到李清奇!在这个没有电话和网络的年代里,世道纷乱书信难传,很多人擦身而过便是一生!
秦峰回到船上,见柳轻寒托着腮坐在船头,朝床舱里望去,见马横刀枯坐在榻上,眼睛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峰在柳轻寒身边坐下来,掏出生肌膏给她道:“呶,这个是生肌膏,止血生肌不留疤痕,你留着正合适。”
柳轻寒展颜一笑,接过生肌膏,神情温柔道:“多谢赵大哥,我就却之不恭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满城吹埙?”
“枫州城破纪念日,”柳轻寒知道秦峰不知道这些,径直说下去,“三百多年前,宋朝末年天下大乱,铁勒入侵,中土沦陷大半。铁勒大军在枫州城下受阻,军民死战三月,破城之日,满城被屠,尸骨塞江,流水尽赤!”
秦峰闻言久久不语,突然他想到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开始祭祀的,朝廷怎么会同意?”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与战争是朝廷头等大事,祭天地鬼神,又怎么会祭祀百姓呢,又怎么会允许百姓祭祀呢?
“梁太祖带枫州军民亲友来祭祀,从而赢得天下人心;末帝苟安擅自禁止,结果国祚断绝,真是因果循环啊!不过,也就仅此一例而已。”马横刀走到船头沉声道,满脸嘲弄神情。
秦峰恍然明白,原来世间不止有君权和神权,还有民权,只是民权太过分散从而显得弱小,可是一旦出现却不会消失,他是生而为人的意识觉醒,以人心称量天下!
柳轻寒站起来道:“马大哥,你怎么不疗伤了?”
“总要透口气,也想见见秦兄弟。”马横刀含笑道。
秦峰也站起来打量着马横刀,只见他脸色苍白,不过精神还好,走路虎虎生风,下颔干净无须,上髭浓密整齐,举手投足间满是沉雄气度!
秦峰微笑道:“我不过俗人一个,倒是马兄威震四方,在下敬佩不已!”
“让轻寒如此在意的,一定不是普通人!”马横刀呵呵笑道。
秦峰扭头看向身边柳轻寒,柳轻寒眼中闪过羞赧神色,微微低下头。
与马横刀相比,自己还青涩的很,虽然见多识广却历练少,于是他径直问道:“马兄到屛州所为何事?”
“拜访两位朋友,遇到两位倒令人欣喜。”马横刀诧异看秦峰一眼,不动声色道。
秦峰随口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轻寒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能帮到的我会尽力。”
马横刀笑着谢过,秦峰觉得有些无话可说,于是到船尾问柳轻寒:“我们一会儿走不走,要是不走,我就去找郎中了。”
“马大哥有朋友在枫州,下午船不走,你早去早回。”
秦峰点点头,回船舱拿些银子,与马横刀打个招呼,跳上栈桥朝枫州城走去。
没走几步远,一个青年男子凑上来,陪着笑脸道:“这位小哥,需不需要帮忙?”
看到他长相,秦峰本能有些警惕,男子人长得挺精神的,眼睛很大很明亮,典型双眼皮,并且双眉上扬,笑起来还有俩酒窝,乍一看很英俊,实际上如罪犯!倒不是脸上有麻子、鼻子塌斜之类的,而是颇为罕见的眉毛太短,完全盖不住眼睛,当眼珠转动时,看起来有些像贼!笑起来违和感更强,短须颤栗着,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秦峰对两种人很警惕,一种是看着忠厚老实的,另一种是明显异于常人的,比如眼前这个人和火云邪神那种。
伸手不打笑脸人,秦峰随口道:“这枫州城有几家药铺啊,有没有擅长解毒的?”
“药铺有五家,擅长解毒的,好像有一个,”男子眼睛眨巴几下,当下热情起来,“小哥刚到枫州吧,那家药铺我知道,坐马车还是轿子?”
此人倒会顺杆子往上爬,秦峰诧异地看男子一眼,讥诮道:“你这人挺精明嘛,难怪没生意!我不能走路吗?”
要过以往,秦峰肯定不搭理这种人,不过这种人整天无所事事,消息倒是灵通。明白自己内心后,秦峰决定换种活法,勇敢面对各种情形。
听到秦峰挪揄话语,男子笑容消失,“哪能呢,你要是坐马车或轿子,不就没我什么事嘛!”
秦峰看看四周,不远处树下停着一辆轿子,“我要走过去,带路多少钱?”
“走过去很远,五…三十文钱。”青年男子眼中露出失望神色,迟疑道。
“一里路算一文钱的话,三十文够绕城一圈了吧!”秦峰嘲弄道。
“那你说给多少钱?”青年男子也语气不善起来。
“这样吧,你给我带路,几里路给几文钱,怎么样?”秦峰眼珠一转,心有定计道。
“好,那就一言为定。”转身之际,男子眼中闪过得逞神情,当先向前走去。
走在路上,秦峰健步如飞,不住督促男子快些,男子不为所动,装作不经意间道:“公子去看什么病?”
走着走着,秦峰感觉有些绕路,因为一家医馆都没看到,并且沿路并不热闹,于是他斜睨男子道:“不是去解毒,去找人切磋医术的。”
“切磋医术,公子这么年轻,居然还是大夫?”青年男子再次打量着秦峰,口中质疑道。
“哦,我哪是大夫,身上有些毒药,找人试试水平咋样!”秦峰拍拍胸口道。
一番话说完,青年男子脸色微变,犹自不信道:“毒药,骗人的吧!”
于是秦峰掏出那个装镇痛药的瓷瓶来,冲男子晃晃,东张西望起来,口中蛊惑道:“要不找口水井试试,一颗化开可以毒死十头牛呢!”
青年男子再也淡定不下来,身体离秦峰远远地,脚步也放快很多。
看在眼里秦峰感到好笑,心情放松下来道:“怎么离我这么远,想着溜走吧,怕我下毒害你?放心,我只毒那些心术不正的人!”
青年男子哭丧着脸道:“我想起家里还有事情,所以…”
“哦,这样啊,那就快点吧!我这药也不贵,给你个优惠价,十两银子一颗,朝水井一丢,以后家里就没事啦!”秦峰继续刺激他道,说完放声大笑起来。
街上行人纷纷侧目而视,秦峰却觉得说不出的爽快,笑声竟透着几分癫狂!生活中总是难免欺诈,或狐假虎威或虚张声势,通常使善者无力,恶人嚣张!此时此刻,秦峰似乎打破无形枷锁,开始难以琢磨起来。其实,要想没人敢骗,不妨做个危险的人,需要不时磨磨爪牙、亮亮爪牙!
青年男子有些哆嗦,没敢接话,埋头赶路起来。
“你看你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人,”见男子强忍怒火,秦峰犹自嘴上不停,“主要是眉毛太短,眼睛太大,导致完全盖不住!”
“爹娘生下来就这样,有什么办法!”男子没好气道。
“其实办法很简单,你可以画眉啊,浓眉大眼,看起来还是很英俊的!”秦峰打量着他,摸着下巴道。
这时,青年男子指着前方小院道,“这就是齐大夫家,你推门进去就行。”两人走进一个平民区,街上树很少,路上坑坑洼洼,两边是低矮的土墙,有几处墙倒屋塌,单调中透着荒凉。
“他家水井在哪个方位,带我去给你一钱银子!不带一文钱都没有!”秦峰笑意吟吟道,再次强调着水井。
青年男子转身就走,“我不要钱了,随…你别…乱搞!”
秦峰看着男子远去身影,呵呵笑起来。其实人学坏很容易,放纵任性或者不要脸,反倒知守最难,同时太过脆弱!给我们力量的,永远是我们内心;越过道德的边界,人就变得危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