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熊熊燃烧起来,含油柴禾烧得滋滋作响,外层湿树烤得噼啪炸开,火星在空中飞舞着,与黑烟一道消散的风中。火焰扭动着曼妙的腰肢,尽情地释放着光彩、热情和活力,正如同人这一生,当如火焰般绚烂,照亮他人、温暖他人。
“既然睡不着,那就跟我学剑吧!”不知何时,柳轻寒已经醒来,美目打量着秦峰,神情温柔道。
在柳轻寒要求下,秦峰先演练一遍前七个基本招式,柳轻寒微微颔首,指出三个地方不到位,说完又接过剑示范起来。
秦峰很快将三处不到位地方纠正过来,又连续练习一炷香时间,才渐渐流畅起来。
柳轻寒见状轻声道:“前七个招式你基本掌握,现在教你穿、抹、扫、点、崩、挂、云吧!”
柳轻寒讲得很仔细,秦峰也学得很认真,每个动作练习一刻钟时间,掌握后学习下一个动作,待七个剑招练完,不知不觉间夜色褪去,天边出现曙光来。练习中出现走样,柳轻寒当即指出来。偶尔近身矫正动作,阵阵幽香浮动,黑夜似乎都明亮起来。
在柳轻寒讲解中,标准、熟练、快速缺一不可,其中标准最重要,熟练次之,快速居于末位。这与秦峰理解大相径庭,不由出言问道:“剑走轻灵,不以力量见长,速度当然很重要啊!”
柳轻寒微微颔首,“你说的不错,好好练剑吧!五个剑招练出巧劲我教你剑术。”
秦峰闻言有些失望,感觉柳轻寒在敷衍自己,柳轻寒似乎看出他心思,淡然道:“其中缘由现在不能告诉你,尽快练出五种巧劲吧!”
听到柳轻寒语气有些急切,秦峰暗骂自己不识好歹,开始一招一式练习起来,渐渐地身上寒气消失,浑身都暖和起来。他仿佛回到中学操场上,一遍遍地做着广播体操,心神渐渐沉浸进去。
“今天就先练到这里,没事时多练习。”耳边传来柳轻寒的声音,秦峰回过神来,天光大亮,休息时随口道:“这几天你是怎么打算的?”
“顺流而下,上午在枫州买些物什,一路寻访名医到坝州。”柳轻寒早有定计,脱口而出道。
一路顺风而行,上午巳时到枫州渡口,秦峰下船买生活物品,没想到柳轻寒也跟上来。
“马横刀在关键时刻,不用人保护吗?”秦峰疑惑问道。
“一路上没有耽搁,他已经醒过来,不缺保命手段的,我们速去速回就好。”
“什么时候醒的,我怎么不知道?”秦峰有些疑惑,之前柳轻寒在研读《虚息变》,没听到与马横刀讲话啊!船舱秦峰进去过几次,也没见马横刀有动作啊!
“半个时辰之前,没注意到他手放在胸前吗?”柳轻寒提示道。
秦峰回忆起上次情形,确实是从腿边移到胸前,“你是说他在疗伤?”
柳轻寒点点头,秦峰在渡口雇一名短工,推着板车跟在身后,在商铺买好帐篷、被褥、石炭、大米、蔬菜和一些调味料。
各种物品装满板车,短工推车跟在身后,三人朝渡口走去。路过一座府第的时候,只见几名仆役架着一位老者摔在门前大街上,恰好挡住秦峰去路,府门站着一名青年骂骂咧咧道:“李清奇,亏你还是名医,我爹的病居然越治越严重,不过是欺世盗名之徒!”
老人倒在地上,挣扎着要站起来,还没站稳又倒地上,似乎腿部摔伤,只见他强忍怒火道:“此中情形老夫会据实禀报大人,尔等不用惺惺作态!”
一名青年背着药箱冲出来,见状连忙扶起老人,眼中含泪道:“师父,你没什么事吧!”
听到‘李清奇、名医’字样,秦峰心中一跳,连忙上前拦住道:“老丈可是屛州济民堂李大夫?”
老人打量着秦峰,停下来揉着大腿道:“老夫正是李清奇,小哥有什么事?”
见老人强忍不快,秦峰决定长话短说:“我是横州回春堂孙大夫介绍来找你看病的,路上遇到急事,没想到在枫州碰到你。”
说着掏出介绍信递给李清奇,李清奇看过封面收到怀里,“看样子你不去屛州了?”
秦峰点点头,看看四周道:“此地不是讲话之所,我们找个茶楼聊聊。”
见李清奇点头后,柳轻寒先回渡口,秦峰三人找一家茶楼坐下,李清奇看过介绍信后道:“老夫医术浅薄,你也看到我被扫地出门,为什么还出面相认?”
孙齐杏有两下子,我相信他推荐的人不会差。秦峰心中暗道,不过这话当面说可不妥,于是他盯着李清奇眼睛,随即真诚道:“沈家行为极为无礼,您神情坦荡无愧,我相信这种人是不屑行骗的。”
一番话说得李清奇面色好转不少,只见他慢条斯理喝完茶道:“找个地方我检查一下。”
于是三人找家客栈开个房间,李清奇先从秦峰面部检查起来,掀起秦峰眼皮、让秦峰伸出舌头、拎起秦峰耳朵等等,接着检查手脚、发声、脉搏等,最后让秦峰脱得只余底裤,开始检查起五脏六腑起来。好在临近中午房间向阳,秦峰没觉得有多冷,只见他在秦峰胸腹轻敲重按着,还不时凑近听声音。
一刻钟时间过后,李清奇示意秦峰穿上衣服,只见他斟酌着言辞道:“你五脏六腑均有不同程度损伤,表现为严重五脏失调。说实话,我也没办法,虽然能开药调养,但是如何治疗毫无头绪。”
秦峰虽早有心里准备,但是听过难免心情沉重,犹自不死心道:“我是不是中大牵机毒,你以前可曾见过?”
孙齐杏给李清奇的信并未封口,柳轻寒给秦峰念过,孙齐杏要李清奇确认,“看症状是大牵机毒,七天发作一次,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才好。”
秦峰大吃一惊,七天发作一次,今天是第六天,岂不是明天上午要发作?
“大牵机毒不同于其它,据说共发作七次。十年前见过一次,那人第四次发作时没熬下来。”
“他是痛死的还是自杀的?”注意到李清奇话中有话,秦峰连忙追问道。
“自杀的!我目睹后三次发作经过,也给他调养过,可惜还是没救过来。”
秦峰敏锐地抓住关键,“你是大夫,目睹三次发作经过,可有什么发现?”
李清奇眯起眼睛,疑惑道:“我觉得,大牵机并不致死,而是让人受尽折磨!”
“两位还没吃饭吧,中午我请客!”秦峰展颜一笑,阳光正暖。其实秦峰也发现这个情形,就是无事时浑身疼痛难忍,咬牙运动一会儿就会好一点,尤其在练剑时,全身都得到很好锻炼,疼痛也就没那么强烈了。
李清奇推辞一番便答应下来,三人找到一家酒楼,要五个招牌菜,推杯换盏一番,李清奇杯来即干,不多时便满面红光,身形摇晃起来。秦峰心中暗惊,出言安慰道:“之前事情老丈别放在心上,你看看我再看看你,有什么事值得愁眉苦脸呢!”
还真别说,人总是在比较中感到幸福,李清奇闻言打量着秦峰,神情果然好转不少,敬秦峰一杯道:“秦小哥果然豁达,倒是老夫小家子气了!”
这时,悠扬的钟声响起,只见小二放下持盘抹布、厨子放下菜刀锅铲、账房用算盘压住账单,纷纷拿出陶埙下楼,把客人晾在一边!
古老悠远的声音响起,李清奇放下酒樽,面色肃然走到窗前,他徒弟也脸色一变,起身朝窗户走去,秦峰不明所以,也跟着走到窗前,只见街上挑夫放下担子、车夫停下板车、米店掌柜放下秤杆、布店伙计放下掸子,站到街边、走出店门,纷纷掏出陶埙吹起来!
埙声渐渐壮大,参差不齐迅速消失,如百川归海,汇成同一曲调、同一节拍,响彻全城!这一刻,吹埙的有耄耋老人、有黄发稚子、有豆蔻少女、有华发男子,有乞丐、有**、有官吏,不论年龄,不分贵贱,所有人发出相同的声音,汇成浩大深沉悲凉的叹息!
这一刻,没有路人有动作,很多人出现在沿街店铺二楼窗前,痴痴地听着,呆呆地看着!三声略顿,五声微停,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吹地力竭气短、响彻云霄!秦峰恍惚间看到尸骨成山、血流成河!约莫一盏茶功夫,不少老弱妇孺停下来,埙声迅速小很多,更多男子挺起胸膛,于是更加激昂起来,是怒吼,是厮杀!
秦峰头皮一阵热流涌过,身体微微颤栗起来,心脏如擂鼓一般!他从埙声中听到悲哀,听到沉思,听到召唤,也听到愤怒,更听到血战到底、永不言弃!
这里一定出现过大屠杀,幸运的是,人们从来没有忘记过,更不曾停止抗争过!
秦峰决定,如果能活下来,一定来这里住几年!
埙声消失,厨子、小二、账房立刻回来,三人却失去说话的心情,很多人低声结账走人。
“老丈可认识擅长解毒的大夫,可否给我介绍两位。”沉默片刻,秦峰这才说出要求。
“很多大夫都会解慢性毒,不过大牵机毒没听谁解过。”李清奇慢条斯理道。
见李清奇不愿介绍,秦峰微微皱眉,却不知李清奇名声大噪正是治疗大牵机毒缘故,虽然没有找到解药,但是调理身体却是行家里手。
于是他改变方向道:“不知老丈可有师门前辈,或者认识施毒高手?”
“这样吧,我介绍你去药王谷,要是师尊在或许有办法!”李清奇犹豫不定道。
吃过饭,李清奇找店家借来笔和纸,写下药王谷地址和介绍信交给秦峰。
秦峰将两人送上去屛州的客船,并坚持结清船钱,临别之际,李清奇叫住秦峰,递给他两瓶药,指着大瓶道:“这瓶是生肌膏,止血生肌不留疤痕;那瓶是镇痛药,或许对你有些帮助。”
一般人心情不好时是不会和陌生人吃饭的,李清奇却没怎么推辞,秦峰猜想走得匆忙没带钱,却没想到赠人玫瑰手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