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是时候做点什么了。
回忆起适才嗜血的冲动,只有一股无力充斥全身。我并没有想真的杀他,可是冥冥之中好似有那么一个引子,牵引着我。明明从未沾染过鲜血,为何却是见惯不怪的适应。真如他所言,天性使然吗?
我倚栏而望,神棍离开之后的荷塘,异常安静。暖风吹过,发丝飘扬,却不见摇曳的莲叶。
一些下人端着各式各样的菜式忙忙碌碌穿梭在回廊之间,前堂吵闹不休的声响几乎可以传遍整个王府。
有记忆以来,没有一个生辰过得这样累。以往都只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一顿午饭,父亲和大哥再陪着我放河灯,许愿。
尤记得第一次许愿,我想要永远和父亲大哥在一起。以后的每一年,不外如是一家平安。如今想来,其实最该许的愿,应该是,永远永远不要长大。我只想做他们眼中的孩子,不会琴棋书画,不会翩然起舞。
我低下头,来回用指甲划过红漆木栏,指尖传来木质坚硬的触感,红色的血珠滴落在护栏上,除了比红漆颜色更鲜,再没有区别。十指连心的疼,我拾起断裂的那片指甲,吮吸着流血的手指。淡淡的腥味在口中回味,我不停地用力,直到手指微麻才罢休。
医者,双手便是自己的命。护得了自己的命,才能护住家人的命。
“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温和磁性的男声突然在耳畔响起,我恍然回首,闯入我视线的是一身黑衣的太子。
他脸上挂着的还是标准的微笑,无可挑剔的五官凑成了迷倒少女的俊脸。不似拈花公子的妩媚,他更多的阳刚之气。也不像大哥的狂野,他又带了皇家子弟的书卷气息。这样一个男子,温文尔雅,仪表堂堂,家世显赫,是所有闺中女子的梦中人吧。
若不是之前去皇宫偷药见识过他的真面目,我差点就要被他外表蒙蔽了。看他这反应,应该是没有认出我。也是,我的易容术连父亲都啧啧称奇,除了神棍之外,怕是无人能识破。
他侧过身子,似乎是在看了一眼荷塘,转眼笑吟吟地看着我:“云小姐在看什么这么入迷?居然还做出孩子般的举动,吃起自己的手指了。”
被他这么一说,无地自容瞬间取代了郁闷的心情,这个..丢脸的事要怎么解释..
我尴尬一笑,脸僵硬的抽抽:“太子殿下怎么到后院来了?是饭菜不合口味?太子殿下尽管开口,千万不要客气,我这就吩咐下人重做。”话是这样在说,我却没有要做的举动。
“非也。我是瞧着许久还不见云小姐,有些担忧,特意来寻小姐。经过那座假山时恰巧就看见小姐立于石亭之中。夏日炎炎,小姐着白衣,宛如水中莲花,当真绝色!”
我还没有大哥那样的厚脸皮,被人夸奖还能理所当然。
“太子殿下..”我正欲推脱却被他打断。
“太子殿下这个称呼太见外了,叫我卫宣即可。”他说到自己名字时,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别着的一管竹笛。
竹笛?身为太子,怎会带这样一个市井小民也不屑的竹笛。
“太子殿下..卫宣..”在他的眼神暗示下,我改了称呼,还真不习惯:“国库还有钱吧?不至于只买得起竹笛吧?”
“哦?”他顺手一拨,取出竹笛:“你说这个?这可不是买的。”
仔细一瞧,果然是买不到如此精致的竹笛。竹尾穿过这一串花穗,竟也是竹子。能把竹片打磨成一颗颗小圆球,再配以金蚕丝牵连成串。指腹轻擦,光滑无比,我拿在手中简直不想放手了。
“想不到平平无奇的竹子竟能做得这般精巧,闲卧花间,竹笛在手,再无比此更惬意的事了。”我不由感叹道。
卫宣目光温柔如水,我能从他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我们竟然离得这么近了!
我悄悄地移动一步,不舍的把竹笛还给了他。
卫宣看我肉疼的表情,没有接过竹笛,轻轻推给我:“夏夏既然喜欢,便送你吧。”
这个..我虽然很想要,貌似又太贵重了,非亲非故的,还是不要了,万一被卖了还傻呵呵的帮他数钱。
我推还给他,正色道:“无功不受禄,还是算了吧。”
哪知他“扑哧”一笑,连连摆手:“这哪算什么功。我闲来无事,自己做的小玩意儿罢了。夏夏不收,就是瞧不上这个小玩意儿了。”
就算是自己做,这么精细的工艺,也要很久吧。
犹豫之际,我恍然抬头看见他的笑。刚烈正直,这是他一直以来给人的形象。不知想到前几日在皇宫中与他纠葛,那时的太子,绝不与今日相比。太子,应该是每个皇家人,都不会有任何真情。这般借故接近..
王府嫡女,这个身份足以令眼前的人心动。我讪讪而笑,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惶惶恐恐,把竹笛置于石桌之上,福身道:“殿下厚爱,臣女拜谢。只是这竹笛乃殿下心爱随身之物,怕与规矩不符。”
若是被他人看见,我是无法解释的。
传出流言,只会让旁人以为父亲与太子有牵扯。如此行为,这么急着要拉拢父亲吗?
踌躇之时,我忽然抬头瞥见他的笑。刚烈正直,这是他一直以来给所有人的形象。
从来没有想过,前几日在皇宫中与他撞见,当时的太子,绝不可与本日比拟。
太子,该当是每一个皇家人,都不会有任何真心。这样借故靠近..
想来王府嫡女,这个职位足以令面前的人心动了吧。
我讪讪而笑,不敢表现出一点一滴的异样情绪,惶惶恐恐,把竹笛置于石桌之上,福身道:“殿下厚爱,臣女拜谢。只是这竹笛乃殿下贴身之物,怕与规矩不符。”倘若被外人看到,我是百口莫辩的。
借着暮色,我可以清晰见到地面还有一些方才洒掉的酒迹。心中一动,又想起神棍说的话。
万千杀戮..呵呵,他该给这位太子殿下算一卦的。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个帝王的江山,又需是多少枯骨呢?
我的拒绝并没有引起太子明显的不满。只是不经意间见他用右手默示了一个暴躁而又乏力的动作。
太子一眼无措,回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