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莲香眼皮沉重,脑子已经进入无意识状态,终于在一阵呻吟过后,“咣当”一声,躺在地上。
潜意识里,莲香还感觉自己和皇上在山上徘徊,一直找不见下山的路,不断地来回徘徊,焦虑万分。忽而又身陷无底洞,感觉自己在不停地下坠,不知要掉到哪里。
“娘……娘……”一忽儿的寒彻心骨,一忽儿的又热的浑身烦躁,莲香恍惚间瞧见娘走了过来,不是冯夫人,却好像是自己远在乡下的母亲,在叫着自己过去:“莹儿,你去哪里了,叫妈挂念着,妈都想死你了。你爸出去干活了,这两天也急的上火,吃不下饭去。”
一错念间,莲香朦朦胧胧地看见母亲在那捣蒜,说道:“你在外面,都吃不着妈给你包的饺子,你哥跟你嫂子上集市上买羊肉去了,给你包一顿羊肉馅饺子,蘸着咱们这的大城子陈醋,你在外面都吃不着的。”
“娘……娘……”不知不觉地,莲香想要张嘴说话,却不由自主地叫起了娘,炕头上的母亲忽地变成了冯夫人,一脸热切地样子,说道:“招弟儿,娘跟你爹都走了,你自己在舅舅家,可住的舒心?舅舅舅母待你怎么样?你老姨也还好?咱们虽不是官宦世家,可也不能骄奢淫逸,爱慕虚荣,那些都是没有影子的事情,咱们就本本分分地做人,能做到什么样,就做到什么样,千万不能昧着良心,去干那些犯法的事情,待人呢,也要真心对人家好,不管别人怎么说,那是人家的事儿。娘许久不见你,真想死娘了,过来看看你,只要你过的好,娘也就放心了。”
“娘……”莲香噗通跪了下去,只觉得心里的委屈和不如意,都好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抱着冯夫人的大腿,就哭个不住,冯夫人爱怜地抚摸着莲香的头发,劝慰道:“招弟儿,娘不在你的身边,你可务必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凡事要上心,不能委屈了自己。”
“呜呜呜……呜呜呜……”莲香哭个不行,忽然醒转过来,冯夫人已经不见,抬起头来看看四周,只见昏暗的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影,唯有蜡台上的烛火,被风吹的左右摇晃,映着周围昏暗阴冷,好不凄凉。
“我这是在哪里,娘呢?”想了一会,方才明白刚才的都是幻觉。想起自己两世为人,莲香有些气馁。上辈子的祖莹儿,从小村子里来到大城市,不但立足艰难,而且一命呜呼,不知道自己失踪的消息,是否被家人知道。父母一直盼望着自己能够和同村子的二柱子结婚,可是自己拼死拼活的不同意,而且离开了家乡,从此踏上了不归之路。可是在大城市里真的过的很开心吗?除了物质丰富之外,精神上的空虚真是无法去弥补,作为已过而立之年的超级剩女,不但事业上一无所获,情感上也空白如纸。如果家里知道自己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要怎样的心痛呢,祖莹儿的人生,真是失败的人生。
而冯莲香的一生呢,只怕也算不上成功吧。从小父母双亡,寄养在亲戚家里,长大了又被送进宫中,在来回的漩涡中难以找准自己的位置。刚刚杨淑妃的话犹在耳畔,看样子自己这回情况不妙,只怕人生又要画上句号。按照杨淑妃的说法,刑部和内务府已经要给自己定罪,如果行刺皇上或者挑唆皇上的罪名成立,以目前的状况,自己绝对难以活命。冯莲香的一生,只怕也是悲剧的人生!
莲香几次想要站起身来,都因为身体虚弱,怎么用力也不能起身,反而胃部的痉挛,带动的浑身都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忽然又一阵头晕,感觉自己有些生不如死的状态。伸出手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和泪水,莲香忽然有一股怒火冲上心来:我一生从来没做过亏心事,从前世到今生,老天爷为什么总是跟老实人过不去?我没有唆使皇上,我也没有行刺皇上,凭什么要给我落实这样的罪名?难道我被冤枉死了,这些人就过的开心了不成?冯莲香啊冯莲香,上辈子你任劳任怨,忍气吞声,实指望明哲保身,规规矩矩地继续走完今生的道路,可是天不容你。如今你有五十多年的阅历,有着年轻人的身体和面孔,精力和阅历都是无人可比的,就这么忍心甘拜下风,自暴自弃?不行,绝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
想到这里,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莲香咬着牙硬撑着坐了起来,环顾一下四周,没有一个人影,四下里冷气袭人,如果真是跪在这里,不饿死也要冻死。想着一切都要靠自己,莲香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琢磨着该何去何从。现在人们都在皇陵旁的行宫睡下了,如今是举目无亲,想要去求宫里的人,看样子宫里面对自己避之不及,杨淑妃不必说,就是皇甫贵妃,只怕也幸灾乐祸。朝廷里自己又不认识别人,从自己进宫起,就没有结识过任何宫外的人。这个时候找皇上也不合适,惊扰了圣驾,那可是天大的罪名。想来想去,忽然想起王福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虽然官不是很大,名头可是不小,而且毕竟生死患难,恐怕不至于像其他人那样落井下石。想了一会,莲香睁开眼睛,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扶着椅子颤悠悠地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就摇摇晃晃地朝外面走去。
走出房门,迎面铺天盖地地一股冷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吹得莲香站立不稳,靠着房门,用袖子捂住脸,几乎无法喘息。不过这么一惊,却让精神也长了不少,外面洋洋洒洒,伴着呼啸的北风,飘着细碎的雪花,将整个的世界都变得肃杀和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