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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故事里的陈瑞权(7)

一天深夜查铺回到宿舍,我怎么也无法入睡,脑袋里总是想着自建“文化长廊”的事。想着想着,中队不远处的那条小溪在我眼前一闪——小溪里有很多鹅卵石。第二天午休时,我背了个迷彩包,顶着烈日来到了小溪边。不到一个小时,我就捡了半袋鹅卵石背回了中队。后来,中队的战士也纷纷加入到了捡鹅卵石的行列中,每天中午利用一个小时,到小溪边捡鹅卵石。连续“拾荒”了20来天,铺路的鹅卵石、垒假山的石头、砌水沟的砖块……把那片荒地堆得满满当当。

石材都到位了,只差水泥就可以开工建设了。

那天,我和司务长去购买水泥。路上看到一收购破烂的老大爷拉着一板车水泥袋,水泥袋里不停地往外洒落着水泥。我上前询问,老大爷说从附近的工地上捡来的,每天都可以拉一两车。

灵机一动,我要司务长先回中队。

“水泥还没买呢?”司务长一脸的疑惑。

“不用买了,我有办法。”我笑了笑,帮着老大爷把车拉走了。

我跟老大爷商量,我和他一起捡水泥袋,水泥袋里的水泥倒出来归我,水泥袋归他。老人家一听,觉得很是奇怪,但当他得知我要水泥是为部队建“文化长廊”后,很爽快地答应了。

那天,我在工地上边捡水泥袋边抖里面的水泥。只见一个自称是工地上的经理的人走到我面前,挥了挥手说:“阿兵哥,不用抖这点水泥了,那边的10袋给你够不够,不够再来找我。”他指了指工地里面的一堆水泥。

原来,我捡水泥修建“文化长廊”的事无意中从老大爷口中传到了工人们的耳中,后又传到了经理的耳中。难怪我穿着便服,他都知道我是当兵的了。

我们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垒假山,铺细沙,铺鹅卵石,灌水泥柱,焊葡萄架,种植葡萄苗,装路灯……在基础工程完工后,我又从网上搜索了100多条开国将领和古今中外名人的警句名言,准备送到彩印店去喷绘。可字体怎么设计都觉得不是很好看,就在此时,我萌生了个大胆的想法——支队政委,要是能请他把文人、武将的名言警句用不同的字体写出来,再喷绘制作成灯箱,那不是既美观又富有文化底蕴。

当我壮着胆子把这个想法向到中队蹲点的支队政委报告时,不料,他欣然应下了这门“差事”,还跟我开玩笑说:“保证完成任务!”。这让我欣喜若狂。更让我感动的是,没过几天政委就派人专程把他的手写稿送到了中队。后来我才知晓,政委白天工作太繁忙,这100多幅字,是他连续几个晚上加班到凌晨两点才完成的。

原本无人光顾的野草荒地,经过一个多月的雕琢,竟呈现了一派“假山喷泉鱼欢游,文化长廊人畅聊”的景象。听说我的“文化长廊”工程建好后,政委专门从支队机关赶到了中队,参观时他一直赞不绝口,并欣然挥笔题写了“文化园”3个大字。支队长到中队检查指导工作时,拍着我的臂膀说:“你这个排长不简单,不但兵带得好,家也‘当’得好,原本要花20来万才能办成的事,你只花了两万块钱。”

支队长所言不假,整个“文化园”工程的建设,除了钢管和路灯是花钱买的,灯箱上的名言警句是花钱喷绘的,其他的要么是我“化缘”来的,要么是带着战士们“拾荒”来的。

自“文化园”建成后,战士们训练之余都聚集在此读书看报、下棋观鱼、散步谈心,也时常下菜地捉虫浇水、拔草松土。如此一来,菜地里的蔬菜瓜果也就越长越茂盛……

今年新兵下连时,中队分来了个新兵小董。小董的父亲是个大老板,从小娇生惯养,花钱大手大脚。前几天听说家里给他寄来了一箱袜子,他便开始不洗袜子,穿一双,扔一双。而一到周五操课后,他就把换洗的衣服送到营区外的洗衣店去洗了。战友们问他为什么不自己洗,他振振有词地说:“洗一件衣服才10元钱,洗一条领带才5元钱,我懒得自己洗,再说我父母说了,只要照顾好自己,花多少钱都不在乎。”

那天,我看到小董在菜地浇水,便拎起水壶和他一起浇灌。我们边浇水边拉家常,之后我又带着他在葡萄架下散步,把“文化长廊”里的名言警句浏览了一遍,当行至“浪费可耻,节约光荣”的灯箱前时,我特意停下了脚步,给他讲了几个节俭的故事。

小董很快从中领悟到了我的意思,开始自己动手洗衣服,把家里寄的那箱新袜子也分给了战友们。如今,他非但不要家里寄钱,每个月还从少许的津贴中节省部分钱出来给驻地SOS孤儿村的孩子们买书包、笔等学习用品。

看到小董有如此大的进步,指导员王键方欣慰地对我说:“小董能改变得如此之快,你建的‘文化园’起到了功不可没的作用。”

润物细无声

“现在的‘90后’战士越来越不好带了。”

这是很多带兵人常埋怨的一句话,他们认为“90后”是沉迷互联网娱乐的“网络一代”、未经历艰辛的“玻璃一代”。我认为,“90后”战士身上的确有很多独特的个性,但他们接受新事物能力强,文化水平高,思想活跃又多才多艺,只要我们这些带兵人不抛弃、不放弃,合理引导,发挥优势,扬长避短,就可以让“90后”战士“破茧成蝶”,蜕变成合格的武警战士。

我班上有名战士叫赵子轩,是“90后”战士中的一个典型。

赵子轩是家中的独生子,父母长年在外打工,从小是爷爷奶奶照看长大的。老人家的溺爱使得赵子轩养成了个性独立、自尊心强、抗挫折能力差的独特个性。再加上他接触社会早,交往人员比较复杂,染上了抽烟、喝酒、泡吧等诸多劣习。对于赵子轩这样的战士,我一直以来都很慎重,不是怕他破罐子破摔,彻底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就是怕他将社会上的不良风气带给班上的其他战士。

不出所料,赵子轩分到中队后依旧劣习难改,经常偷着喝酒、与战友吵架、违反部队纪律,并几次想逃离部队偷跑回家。于是,他很快就成了中队的重点“个别人”。

一天,赵子轩主动对我说:“班长,我是一块出了窑的砖——定型了,反正大家都说我不好,还不如让我早点回家算了。”当时我没有批评他,而是很和气地对他说:“小小年纪怎么能说这样的丧气话,我相信你能变好。”之后,我便想方设法让他恢复自信,哪怕是他有一点点进步,我都会及时表扬和鼓励他。

可赵子轩入伍前是个“超级网虫”,经常在网吧一呆就是两三天,没钱上网时还当过家里的电脑、手机和电动车。记得他从新兵连分到班上那天,一扔下背包就问我:“班长,周末可不可以去网吧玩通宵?”

一天下午,我发现赵子轩的网瘾又犯了,憋得难受的时候他还不时用拳头捶墙壁发泄。我便把精力集中在他身上,暗自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傍晚,赵子轩想借上厕所之名,翻墙头到地方网吧“遨游”。我看出了端倪,悄悄跟在了他身后。当他就快跃上墙头那一刻,我一声断喝:“子轩,你想干什么?私自离队是要受处理的!”赵子轩一紧张,从墙上摔了下来,把左大腿给扭伤了。我二话没说,背起他就往卫生队跑。当我背着赵子轩回到宿舍时,班上的战友们都瞪大双眼盯着他。我笑了笑对战友们说:“刚才我和子轩赛了个百米冲刺,他不小心伤了大腿,大家要多多关照他。”

赵子轩成了寸步难行的病号,我对他的关心也就更细腻了。

一天晚上11点多,我听到赵子轩床上传来轻微的动静。得知他不好意思叫醒睡熟的战友,只好憋着尿后,我立马把他背到了厕所。背着他回到宿舍后,我扶着他躺好,可在帮他盖好被子时,听到他肚子里“咕噜咕噜”叫了几声。

我偷偷观察了一会,发现赵子轩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

肯定是饿了。

我裹紧大衣,也没顾上找把雨伞,就顶着夜空中飘洒的毛毛细雨跑到中队对面的一家小饭馆,炒了碗海鲜河粉。返回中队时,我怕河粉吹凉,就把快餐盒放进怀里,用大衣包裹住往回跑。当我掀开大衣,从怀中端出河粉送到赵子轩面前时,他惊喜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班长,你怎么知道我饿啊,还知道我爱吃海鲜河粉啊?”

“不然怎么当你班长啊?”我笑着对他说。

可当他看到我喘着粗气和被细雨打得湿漉漉的短发时,却轻声哭了出来。

“再不吃就冷了,快吃吧。”

我脱下身上的大衣,轻轻抖了抖上面的水珠,披在了他身上。

我的这一小小举动,却温暖了赵子轩的心。

战友们去训练了,赵子轩就躺在床上看书、写日记,以这种方式与网瘾作斗争。渐渐地,他上网的欲望不再那么强烈了。在大家的细心照顾下,他的左腿逐渐恢复了健康,在工作和训练中他开始有了进取心。

可好景不长。赵子轩在一次站岗时打瞌睡,不巧被支队勤务值班室的值班干部查到了,受到通报批评。一些人恢复了对他的老看法,他的情绪又一落千丈。

周末,中队召开军人大会时,中队长就赵子轩站岗打瞌睡的事把我狠狠批评了一番。赵子轩觉得愧疚,并暗想,这下死定了,害得班长挨了臭骂,好日子到头了不说,回去后肯定还要挨收拾。

令赵子轩意外的是,会后我不但没有责怪他,还向他讲述了自己当战士时挨批评的经历,鼓励他“犯错误不可怕,怕的是挨了批评后一蹶不振。”

在我的开导和鼓励下,赵子轩从“瞌睡事件”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为了改变自己在战友们心中的不好印象,他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和训练当中,还对学习产生了浓厚兴趣。逐渐,在赵子轩身上找不到他以前的劣习和缺点了,他成了中队的优秀士兵。第二年,他成了支队唯一一名考取军校的战士。

赵子轩去军校报到那天,为中队的“90后”战友上了一堂生动的“离别课”。在课堂上,他豪情满怀地对大家说:“我是一名‘90后’,但我不是‘非主流’,也不再是小孩子,我要在部队这所大学校里追求我的梦想,过有意义的生活,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

针对一些“90后”战士初到军营,思想觉悟不是很高,荣辱观不是很强,处事易冲动、偏激等情况,仅仅“堵”而不疏,未必能解决问题,甚至会“堵”出情绪来。带兵人只有依托“载体”,讲究策略,用新思路、新方法、新钥匙去解读、引导、规范他们,矛盾和问题才会在“润物细无声”中得到有效解决,从而让他们“破茧成蝶”。

带病战洪魔

暴雨倾盆,浊浪排空,水位猛涨。

2006年6月,受强台风“碧利斯”影响,莆田遭遇百年一遇的特大洪涝灾害。洪水如一头咆哮凶猛的野兽,到处乱撞乱咬,导致房屋倒塌、庄稼被淹、道路被毁、桥梁中断、通信中断……

“汛情如此严重,部队肯定马上就要出动了。”我咬紧牙从支队卫生队的病床上爬了起来,又叫卫生员拿来一卷纱布,在腰板上紧紧缠了十几圈,便往中队赶了。

“陈瑞权,你跑回来干什么?”见我回到中队,正在操场上组织装载冲锋舟的中队长黑着脸对我吼了声。

因长期过度劳累,我患上了严重的腰肌劳损。基层患上腰肌劳损病的老兵有很多,原本也不算个啥,只因几天前在示范摔擒动作时,腰一用力居然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于是中队长亲自带着两名战士把我送到了支队卫生队。

看着中队长那张面孔,我一阵紧张,但表面还是显得理直气壮地对他说:“汛情这么严重,我能在病床上躺着?”

“军医都说了,最少也得躺半个月,否则以后就更不好治了……”中队长的话还没说完,我便扶着楼梯上楼去换作训服了。

可中队长组织人员登车时,还是把我挡在了一旁,非要把我留在中队休息不可。

“我只操作冲锋舟,不干其他的体力活!”我转着弯讨好中队长,希望能够得到他的批准。

我是支队培训出来的第一批冲锋舟操作手,又有着多次实战经验,所以当中队长听到我的表态时,他犹豫了片刻。而我也顺顺当当地把他的犹豫当成了默许,钻进了运兵车,和战友们一起奏出了一曲与天抗争、共战洪魔的浩歌。

当我和战友们赶到大堤时,正发生坍塌决口的险情,堤下近万亩耕地和8000多名村民的生命财产危在旦夕。

“堵决口,加固坍塌的海堤。”

指挥员一声令下,战友们一个个如猛虎般穿梭在扛沙包、堵决口的队伍之中。

由于一路奔跑,我被纱布紧紧缠绕的腰已开始隐隐作痛了。可时间就是生命,战友们正在争分夺秒地搬运沙袋堵决口,我不能闲着呀。我咬紧牙关,冲进了队伍中。左右各扛一沙袋的中队长见我也扛着沙袋在奔跑,边跑边说:“你小子不要命了啊!”

连续奋战几个小时,坍塌的海堤被我们加固了。在确定险情已被排除的情况下,我们才托着沉重的身子到临时驻点休息。

可屁股还没坐热乎,新的任务又来了。

“冲锋舟上,转移被困群众。”原来附近的一个村子有十多名村民被洪水围困,现场指挥给中队下达了又一道命令。

情况非常危急。而此时天已落幕,前方视线不明,眼前又是大雨滂沱,河面上旋涡翻滚、暗流涌动,洪水中漂浮着大量杂物,如果贸然驾着冲锋舟挺进村庄,稍有不慎极易导致翻船,后果将不堪设想。一边是官兵的生命面临着生死考验,一边是人民群众的生命面临着威胁,在短暂的思考后,中队长果断决定前往解救。

“中队长,让我上吧!我多次参加过夜间抢险任务,积累了一些实战经验。”我主动请缨。

“好!一定要注意安全!”中队长犹豫了片刻,便下令由我带领一名副驾手驾着冲锋舟往汪洋中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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