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一夜之间发生的事,古月在柳家忽然变成了一个无比尴尬的存在。
府中的丫鬟婆子倒是颇为懂得审时度势,见势不妙居然消极怠工。两个贴身伺候的丫鬟仿佛集体失了踪,偌大的听竹阁空荡荡的连一个可以端茶送水的人都找不到了。
“听说,少爷之所以离家出走,是因为夫人的缘故呢……”
庭院的角落里,两个丫头躲在一棵榕树下一脸神秘的咬耳朵。
古月不由得放缓脚步,侧耳倾听。
另一个丫头听到这个消息瞪大两只眼睛显得十分震惊。
“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千万不要和其他人说哦。”看到对方忙不迭的连连点头,一脸求知若渴的迫切表情,小丫头愈发得意了起来,她摇头晃脑陶醉的说道,“听说,少爷和夫人之所以多年未诞下子嗣,是因为少爷不举,此番少爷离家出走,一是因为不堪夫人羞辱,二是因为少爷觅得壮阳秘术,离家出走之前曾经发誓要炼至大成才回家。所以少爷才要休了夫人,那是在给她颜色看呢!”
两个丫头啧啧感叹了一番,全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正在偷听的脸色无比精彩的当事人之一。
古月虽入门已有三年之久,可这三年间,他们夫妇二人形同陌路,只是名义上的夫妻罢了,古月对这位夫君的了解,恐怕还没有对那两个正在八卦的小丫头多呢。
夫君是铁了心要离家追寻仙道,短时间内恐怕回不来,但古月对他实在生不起什么思念之情。
在听了两个丫头的八卦之后,古月第一次如此迫切的期望夫君速速回家,不为别的,只是好奇像柳青烟那种清绝出尘温润如玉的男子在听到下人对他如此评判之后那张总是淡然无波的脸上该会呈现出何等羞恼的表情。
虽然议论家主乃是家仆的大忌,但古月此刻心情颇好,并不会作真计较,更何况,柳青烟将一纸休书甩给她,使她现在的地位颇为尴尬,更不会作出不适当的呵斥行为,因为,对此事,她只是一笑置之。
可是,过了一会儿,遇见的情况便让她有些头疼了。
她站在膳房外边,看着帮工的婆子正一边热火朝天的蒸馒头,一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帮工的婆子都是府中年纪不小的老人了,她们笑的璨若菊花,脸上的褶皱一层层的堆叠起,她们是如此专注,以至于根本没有察觉有人站在门外。
“王婆子,告诉你一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千万别对别人说啊。”说道这里,那婆子的动作缓了缓,朝王婆子靠近了些,捂着嘴透露她的一手消息,可是声音却毫不见小,根本没有掩饰的意思。
旁人不由的也放缓了手中的活计,支愣起耳朵凝神倾听。
一时间,膳房里静谧的连根针落在地上也能听见。
“听说,少爷离家出走的原因,根本不是因为要变什么神仙,而是因为夫人的缘故啊。”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后,膳房里再也没有人干活了,所有人都迫切的想听到之后的内容。
“这绝对是真实的消息,听说,少爷其实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其实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他以前把那么多道士带回家,那些人啊,其实根本不是道士。”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不是道士那是什么?”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丫鬟,她好奇的问道。
其他人哄堂大笑,乱哄哄的说道,“不是道士,那肯定是兔子啊,还是走后门的兔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时间,膳房里鸡飞狗跳,十分混乱。
古月定了定神,她嘴角抽搐着,捂着肚子,憋笑憋的实在难过,她连忙离开膳房,并没有被那帮婆子察觉。
身为柳青烟的夫人,夫君的性取向被人如此怀疑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一想到柳青烟平日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居然也会被人怀疑是兔子,古月便忍不住想笑,这种反差感实在是太过强烈了。
这一瞬间,柳青烟平时在她心中树立起的形象忽然有些模糊了起来。古月收起笑容,也疑惑了起来,或许那帮婆子说的有道理,想当日洞房花烛夜,美色当前,夫君居然毫不心动,以至于她现在仍是处子之身,莫非夫君真的是那帮婆子所说的兔子不成?
念及此处,古月的心情不免有些沉重了。
她漫步至莲花池边,嗅着鼻尖淡雅的花香,心情才刚刚变好了一些,这时,耳边忽然却传来了几声嬉笑声。
“彩蝶,趁夫人不在,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千万不准出卖我,不能到处乱说呀……”
这一次,古月再也笑不出来了,她脸色阴沉的向假山后面走去。
她识的这声音,是她贴身丫鬟彩莲的声音,古月自认为平日里待她颇为宽厚,可此时居然也胆大妄为的议论主子,这让她如何忍得?
“听说,夫人她不是……女人……”
一口老血哽在喉间,古月脚下一个趔趄,显些抓狂。
什么?她说她不是……女人……
古月低头看了一眼的身体,胸部平平,那可怜的凸起正因为她激动的情绪而缓缓的起伏着。
彩蝶显然是被吓到了,她日夜照料夫人的起居,从没怀疑过夫人的性别会出现任何问题。她捂住嘴巴,结结巴巴的重复道,“什么?夫人她不是……女……女人?”
彩莲把手指压在唇间,嘘了一声一脸严肃的认真说道,“没错,听说,少爷之所以离家出走,是因为夫人她其实是一个男扮女装的纯爷们!”
彩蝶的脸由青变白,又由白转青,像见鬼一样的看着彩莲的……身后。
看着忽然之间出现在彩莲身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彩蝶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夫……夫人饶命啊!”
彩莲猛然回过头,嘴唇哆嗦了两下,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看着古月那张略有些阴沉的脸,彩莲的胆子忽然之间一下子大了起来,她站了起来,无比硬气的说道,“彩蝶,怕什么?反正她已经被休了,她现在是一个弃妇,没有了柳家少奶奶的名头,她恐怕连咱们都不如呢!咱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
“彩莲,够了,别说了!”彩蝶拉着彩莲的手,脸色又变青了,她吓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彩蝶在心里暗暗叫苦,夫人平日里对她很和善,但这并不是她为夫人说话的理由。她之所以试图制止彩莲继续嚷嚷下去,那是因为,她深知这看似和善的夫人其实有一手了不得的本领。
她身为夫人的贴身丫鬟之一,曾经在寝房门外偷偷看见过夫人曾在房内用匕首削苹果。用匕首削苹果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可是夫人削着削着忽然间却将匕首射向了自己。所幸匕首并没有射中自己,而是射在了门板上,用匕首射自己倒也不算得什么大事,关键是事后彩蝶在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那匕首和门板的连接处,居然有一只小小的蚊子……
从那之后,彩蝶便知道,这位夫人其实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尽管她表面上维持着一位大户人家的夫人应有的气质和风度,可实际上,她却有一手江湖人士深藏不露的好功夫。
而彩莲自幼同她一起长大,两人的感情形同姐妹,此时彩莲不知死活不知深浅的得罪了夫人,彩蝶阻拦她,那是怕夫人一怒之下一巴掌拍死她啊。
而彩莲显然是个蠢的,她见彩蝶如此扭扭捏捏,便不耐烦的甩掉彩蝶的手,昂首挺胸,一脸骄傲,道,“你怕什么?老爷子已经偷偷跟我一个人说了,就算柳少爷不走他也必然要把夫人赶走的。谁让夫人嫁入柳家时带来那么一大笔钱,可却偏偏是她自己的嫁妆,柳家光能看不能动干着急,这次夫人被休,那一大笔钱自然落到了咱柳家,老爷子可答应过我了,事后要好好赏赐我呢……”
听到这里,彩蝶脸色狂变,就连古月也忍不住多打量了彩莲几眼。
虽然彩莲没有明说,可是但凡处在这宅院中的人,哪能听不懂彩莲那番话的意思。
那一脸糟皮的柳老爷子居然淫心大发没羞没躁的把彩莲这丫头给收了!
柳老爷子真是人老心不老,贼心不死,连儿媳身边的贴身丫鬟也觊觎,他居然瞒着所有人偷偷的把彩莲收了。这彩莲是个没心眼的,显然不知道这事若是抖露出去,她不死也得扒层皮。柳老爷子自知羞耻自然会一口咬定是彩莲这丫头不知廉耻勾引他,而彩莲身为家仆,就算袒露实情也不会有人理会,要知道,勾引家主可是重罪,若是送入官府,罪可当诛!
古月面带怜悯的看了她们最后一眼,冷笑了一声,不屑的说道,“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原来是看上了我那点家当了。”
彩蝶浑身发冷,她瘫倒在地上,浑身泄力。
刚才被夫人那种冷漠的眼神盯住,她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那感觉,挥之不去,太可怕了,彩蝶冷汗直流,心有余悸的看了夫人最后一眼,她爬了起来,看也不看彩莲一眼,转身向老爷的书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