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已经入了春,但是临淄的天此时还是阴寒的厉害,陈晚墨裹着厚厚的披风站在院中,看着院中一颗槐花树抽的新芽有些出神,昨日还没有的吧,一夜间就发了新芽了,而她的人生也仿佛在一夜之间得了新生般,在这个地方扎根发芽了,不知不觉来了这里也有十来天了,她小心翼翼的龟缩在自己的院子里,想尽办法让自己不引人怀疑,有时也幻想一觉醒来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再不用如此提心吊胆着,可惜……
她悠悠的叹了口气。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她扭头望去,就见一个穿着一身月白长裙的美人俏立在她身后,看着她吃吃笑道:“妹妹因何在此伤春悲秋?看这满腹愁容的小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陈晚墨嘴角忍不住抽搐两下,认出了这人就是那天在花园里遇到的小BOSS美女,没想到自己都已经闭门谢客了,她还不长眼的追到这里来,也不知谁给她开的门!
她心头愤愤,却不得不皮笑肉不笑的对着眼前的女子点头施礼,她扮成婢女潜伏了这么多天,也不是全无收获,不仅礼仪学了点模样,还混在宫女堆中听了不少的八卦,根据描述连蒙带猜的,好歹是能认得几个在宫里比较出名的人物,眼前这个姜怡与自己关系很是微妙,因同是四公主的伴读,两人表面上看起来很是亲密,实际上却是出了名的面和心不和。
她吩咐衣奴去找人搬两副榻几来,便在院中请姜怡坐下,丝毫没有让她进屋的打算。
姜怡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却不动声色的笑着坐了,衣奴为二人奉上茶汤,陈晚墨端起茶汤来专心的小口抿着,也不说话,她知道该来的总也躲不掉,自己不可能永远躲着不见人,不过既然知道原主和面前这个姜怡不和,那么自己就没必要对她太过客气,言多必失嘛。
而她经过一段时间日夜苦练,她自觉在礼仪方面,大面上已经是不会让人挑出毛病,不过究竟能不能让熟悉她的人真的不会怀疑什么,还是需要一个人来测试,姜怡无疑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好人选。
陈晚墨留意观察着姜怡的神色,两人从见礼到落座,姜怡对陈晚墨的仪态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色,陈晚墨心中略定了些。
“前阵子听说妹妹身子不舒服,现在看来是没什么大碍了吧。早先姐妹们本是约好要结伴来探望你的,不过四公主怕我们扰了你休息,就给拦了。这段时间四公主心中挂念着你,但却分身乏术,你也知道,最近到临淄的王公们多了起来,大王常宣了公主作陪,公主估摸着你也养了不短日子了,也该好些了,才差了我来看看。”姜怡语气中盈着淡淡的关切与亲近,不知道的还当她们关系多么好呢,此妖真真是道行不浅呀,陈晚墨心头微叹,不由得打起精神应酬。
“不过是些许受凉,本身也没什么大碍,不过公主千金之躯,我自然不敢大意,必要完全好了才敢回去陪伴公主,代我多谢公主挂念了,公主近来可好?”不就是绉文吗,当谁不会呢!切……
不知道姜怡心中是怎么想的,反正她的表情很淡定很自然,但是总觉得那对看似温柔的眼睛里,含着些意味不明的光芒,她认真的看着陈晚墨,过了一息,才点头答道:“公主很好,说起来,初十那日公主准备在穹台设宴,请了几个兄弟姐妹和一些诸侯世子小聚,今日除了让我来探望你,还有要问问你那天去不去得了?”
陈晚墨听了这话,倒是认真想了想,听这口气,人就不少,如今自己认得人还是不多,去了倒是能把这些王公贵族们好好认一遍,不过初十有点太赶了,若不做点准备就贸然去那种场合更容易漏出马脚来,还是算了。想到此处,她露出个抱歉的笑容,说道:“几位小公主都去,我还是不去了,若是我身子有了反复,给几位贵人过了病气,岂不是罪过。”
姜怡点头称是,显然对她推辞不去毫不惊讶,甚至没有多问一句,一副果然如此的架势,弄得陈晚墨酝酿了一肚子准备继续解释推辞的话全都胎死腹中,憋得她要命。
“这次妹妹生病是请了那位巫医看的,我看着气色比以前没生病的时候都要好。”姜怡又抿了一口茶,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陈晚墨愣了愣,道:“我、我这是老毛病了,自己养着就好,也不是每次都要请了巫医来看,兴许是最近吃的多了,所以长了些肉,所以看着气色还行吧。”陈晚墨倒是真没想到这王宫中的人生病是请巫医的,她也知道,瞎编是没用的,请没请巫医来看,很容易打听出来。
姜怡听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她,仿佛要把陈晚墨看出个窟窿来似得,陈晚墨话音未落,姜怡嘴角的笑意有一瞬间仿佛禁不住地勾的更深了,不过她很快又举着茶碗喝了一口,掩饰了过去。
姜怡又是微笑着点头称是。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几句,毕竟是关系在那摆着,终于还是聊不下去了,陈晚墨举着茶碗灌着水,有点懒得开口了。春日的风虽不冻人,却还是有凉意的,她拢了拢身上厚厚的披风,望着头顶的槐花树发呆,越来越无视姜怡的存在,她对着这女人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了起来。
穿的单薄的姜怡终是在这寒风阵阵的院中坐不住了,她望着如此慢待她的姜纯予,唇边牵起一丝冷笑,终是起身告辞,当她缓步迈过陈晚墨的院门时,陈晚墨不由深深呼了口气,可把这女人打发了。
哪知这时,姜怡突然回过头来,陈晚墨的这一小动作被她看了个满眼。陈晚墨心中咯噔一下,姜怡颇有点玩味的一笑,说道:“对了,我听说澈月近来规矩学的不错?”
陈晚墨浑身僵硬的立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提澈月做什么,还专门说她规矩学得好,这话里要是没鬼,陈晚墨自己都不相信。
然而姜怡也不准备得到她的答复,满意的欣赏了一下她的表情,便脚步轻快的翩然而去了。
小婊砸!你别走,回来把话说清楚!你丫的是不是背地里监视老娘啦!
回过神来的陈晚墨怒气冲冲的向前追了一步,又生生将脚步刹住,淡定淡定!这女人果然不是好惹的,今日这哪是探望自己,分明是早就察觉了姜纯予的不对劲,来这里试探她呢!不过她既然提到澈月,又提到了学规矩,那她肯定是知道了什么,若她已经暗中盯着自己,岂不是早就发现了自己在偷偷恶补规矩礼仪!她会怎样理解自己的反常?又为什么不戳穿自己,为什么不去打小报告?!
也许她一时拿不出确切的证据,也许她一时也不敢完全肯定,也许她不想当这个出头鸟,不过要是让陈晚墨相信她没有恶意,那真是母猪都能上树了!今天这一番试探,虽然自己还不至于就被她拿住把柄,不过她最后那一脸小人得志的嘴脸,显然她已经更加证实了心中不知道是什么的怀疑,她是怎么理解自己的反常的呢,妖怪附身?中邪了?冒名顶替?自己又是哪里漏了马脚呢?
陈晚墨焦虑的在院子里踱着步,这下可真是飞来横祸了!
忽然,空中一阵扑棱扑棱的翅膀扇动声响起,一只大白鸽子直直的冲着陈晚墨的方向飞来,看这架势,似乎想将陈晚墨当机场降落。
陈晚墨吓了一大跳,赶忙伸手去挡,然而这鸽子似乎不依不饶,坚持向她靠近,见她赶自己,也是不慌不忙,在空中盘旋一圈,再次向她扑来,陈晚墨手臂连挥,却是没想到不论她怎么赶都不走这扁毛!
陈晚墨气结,口中骂道:“走开走开,姐现在已经不是飞机场了,不是你降落的地方!还不走是不是,再不走姐姐晚上吃乳鸽汤你信不信啊!”
大白鸽子根本不理会陈晚墨的恐吓,坚定地再次向她扑来,陈晚墨气结,却最终没有真的将它赶开,让她停在了自己手上,睨着它道:“好了好了,姐姐知道自己沉鱼落雁,便宜你也占了,赶紧哪凉快回哪儿去吧。”
鸽子对陈晚墨的智商实在是无力吐槽,它艰难地翻了个白眼,低着头不停地叼自己腿的位置,陈晚墨这才发现它的腿上绑了个竹管,陈晚墨一时也忘了自己的烦心事,惊奇的将竹管取下,口中道:“难道你就是传说中高大上的信鸽?!太厉害了!”换来的是白鸽有一个白眼。
好神奇!姐姐有生之年第一次见到信鸽诶!她心中各种小激动,怀着熊熊的好奇心快速将竹筒中的小布条打开,然后,陈晚墨的脸,彻底的绿了!
这什么鸟字儿啊啊啊啊啊!看不懂啊啊啊啊啊怎么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