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势浩大的论禅大会在法王寺举行,这对法王寺来说可谓是莫大的荣耀。
盛会举行的当天,没有任务的和尚们全都挤在法坛下观看,远远望去,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在法王寺内部的选拔赛中,虽然空空、没完和没了之间发生了误会,但是空空利用自己的智慧和真诚,终于化解了矛盾。此刻,三个师兄弟又和好如初,正站在人群里看热闹。
望着法坛上的论禅宝座,没了神往地说:“法王寺南北论禅,我们这还是第一次参加。”
“十年才一次,上次论禅时我还没出生呢!”空空伸着手指夸张地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快看,高僧大德们来了!”
只见一群德高望重的高僧在众人热情的欢呼声中,鱼贯而出。
没完兴冲冲地说:“二十位佛界大师齐聚法王寺论禅,真是一大胜景呀!”
空空指着一位清瘦的白胡子老头说:“那个人我认识,是南山大师。”
“他身后那个又白又胖的僧人是守一大师。”没完抬起下巴示意着。
“守一大师怎么这么胖,难道跟没完一样爱吃东西吗?”空空好奇地东张西望。然后,他指着队伍中的一个小和尚惊呼起来,“那个人看起来年纪好小呀!”
“他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没了崇拜地看着那个小和尚,“他是来自东海的冠松康天大师。别看他长得小,其实已经一百五十多岁了,可是佛界的泰斗啊。”
“什么?一百五十多岁?!比我们师父都老呢。”没完还没惊讶完,又指着一个高大的和尚兴奋地说,“那个人我知道!我见过他的画像,他是敦煌的沁云大师。”
空空赞叹道:“这么多高手云集,说明我们师父很有影响力啊。快看,师父也来了!”
方丈刚一出场就受到法王寺全体上下热烈的欢迎。他冲法坛下的人群颔首微笑,然后不急不缓地走到高僧们中间坐下。只见那些慈眉善目、丰神俊朗、仙风道骨的高僧,有的持禅杖,有的握拂尘,正襟危坐,皆是一副令人肃然起敬的模样。
没了兴致勃勃地说:“今年的论禅大会一定精彩绝伦!可惜我无法参加了,空空,就看你的了。”
空空点点头,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却听到后面的人群中传来骚动。他惊讶地回过头,看到一伙人正试图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到法坛前。
走在最前面那个和蔼可亲、穿着讲究、手持象牙百折扇的光头男人,空空并不陌生,他正是常给法王寺捐香火钱的葛大善人葛天寿。
这葛天寿说起来在嵩山县也是个名人。听说他早几年落魄不堪,但最近十年又突然发达了起来。没人知道他究竟以什么谋生,只知道过去的穷小子忽然之间穿起了绫罗绸缎,住进了朱门高宅,令人好生羡慕。因此,就有人传他可能是捡到了宝贝,这宝贝一出手就换成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真金白银。好在葛天寿暴富之后,并没有做那些欺男霸女的勾当,还是安分度日,时不时地仍往寺庙送一些香火钱,因此风评甚好,就连新上任的县太爷都是他家的座上客。
看到他带人来了,空空连忙穿过人群走到他的面前,双手合十道:“葛施主,您是个大忙人,怎么也来了?”
葛天寿笑答:“今天是中秋佳节,六十年才能见一次的‘嵩门待月’日,也是南北大论禅的盛会。老夫虔诚信佛,哪里能够错过呢?”
没了骄傲地说:“可不是?人的一生,恐怕也就能见这一次喽。”
“葛施主,快里面请吧!”没完赶紧拱手道。
葛天寿冲三个小和尚点点头,面带微笑地走到了宾客席上。见左右没人,他冲站在身旁的葛管家使了个眼色。葛管家会意地将耳朵贴了过来。只见葛天寿用象牙扇挡着嘴,冷声问道:“我要你找的人怎么样了?”
“已经潜入法王寺,伺机行动。”葛管家小声说。
葛天寿点了点头:“你瞧这里几百人会聚,一片混乱,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葛管家忙谄媚地附和道:“老爷说的是。他已经进入法王寺了,今天晚上就会动手。”
葛天寿四下里瞅了瞅,见没人注意他们,于是又问了一句:“这人可靠吗?”
葛管家信心十足地说:“非常可靠。这小子叫齐风,祖祖辈辈都是做盗墓勾当的,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跟他合作了。”
葛天寿这才满意地颔首,然后推开他,注视着法坛上的高僧,嘴角含笑地说:“那就看戏吧。”
看来这个葛大善人并非真善人,此次前来法王寺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可他找个盗墓贼潜入法王寺又所为何事呢?
今天是论禅的第一天,按照规矩,不论南派禅宗还是北派禅宗,都要聚集在法坛上为苍生祈福。
于是众人不分门派,一律席地而坐敲打木鱼,闭目念经,庄严的法号声一直持续到晚上。
到了晚上,送走了百姓,各位高僧大德来到方丈室内论道,空空、没完、没了则乖巧地守在他们身侧奉茶。
南山最先发问:“万法归一,一归何处?”冠松康天回答:“佛曰,不可说。”
方丈语带玄机地说:“一亦归一,一为强名。”
守一大师接口道:“不必执著,不知而知,为第一机。”“师父!”这时,癫师兄急匆匆地来到方丈身边,俯身耳语了一番。
方丈的脸色陡变,霍然起身合十:“诸位高僧,老衲暂且离开一会儿。”
高僧们异口同声道:“方丈请自便。”
方丈行色匆匆,疾行而出,显然有什么要事发生了。心系法王寺的空空、没了和没完,相互使了个眼色,也悄悄跟了出来。
只见癫师兄领着方丈,急急忙忙地赶向后院的大塔处。寺中僧人都知道这是法王寺的禁地,据传有很重要的佛门之宝存放在塔中。现在方丈神色慌乱地来到塔前,莫非是这塔中宝贝出了什么差池?
空空、没完、没了尾随方丈来至塔前,却看到塔的底座上出现了一个大洞,在月光的照耀下,依稀可见洞里有一扇大石门。
方丈紧张地问:“石门打开了吗?”癫师兄小心回话:“没有。”
空空再也忍不住了,眼见在论禅大会期间,塔里出现这等事情,这必会有损于寺庙的声誉,于是此刻也顾不得方丈会不会恼他们暗中跟踪自己,立即站出来询问道:“癫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小师弟天资聪慧,小小年纪就已博得御僧美誉,眼下这事如此棘手,如果告诉他,说不定会有主意。于是癫师兄也不请示方丈,直接说:“大舍利塔遭窃了!”
没完惊道:那怎么得了?赶紧报官啊!
方丈面色如霜地说:“丢失了什么东西都没搞清楚,待为师看罢再说!”
说完,命人推开了塔下的石门。
空空看着方丈说:“师父,这是一座地宫吧?咱们寺里的记载可没提到这里还有地宫啊。”
方丈置若罔闻,并不答话,而是率先走入地宫中。一盏油灯,豆点的亮光,把通道两侧照得晕黄,墙上的壁画虽然已经斑驳,却古香古色,依稀可见上面记载的一个又一个佛家典故。
没完望着幽暗的地宫惊讶地说:“皇宫我倒是知道,可这地宫又是做什么的?”
走在前方的方丈忽然开口道:“地宫就是安放佛舍利的地方。”
“什么?咱们寺里还有佛舍利?”空空惊讶地问。
方丈低沉地说:“在隋文帝杨坚时,他为感念养育自己的女尼智仙师太,便派人去迎来其佛骨,安放在本寺之中,并将寺名改为‘舍利寺’。”
没了饱读佛经,藏经阁里的书他看了大半,却从来没见过有关这佛舍利的记载,于是好奇地问:“师父,以前怎么没听您说过?”
“这里以前是封闭的,除了历任住持外,没人知道这个秘密。”方丈长叹道,“若不是发生这件事,为师也不会告诉你们的。”
此刻,他们来到地宫的中心。方丈神情凝重地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痛心疾首地说:“地宫果然遭到破坏了,罪过,罪过啊。”
跟在身后的和尚们抬头观看着,只见高约十数尺的屋顶上雕刻着莲花、卷草和飞天浮雕,线条柔美,图案精致,都忍不住惊叹起来。
而在地宫正中有一个圆形法坛,法坛上安放着白玉雕成的巨大莲座,每片莲瓣都不相同,有的微微翘起,有的彻底绽放,数十片莲瓣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在莲座前还有一长形神案,神案上布满灰尘,放有漆钵、经书和法器。
当方丈双眉紧蹙地扫过神案时,竟然身体微晃,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幸亏空空和没了及时扶住了他,才使他没有摔倒在地。
方丈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心如刀绞地说:“佛门圣物,竟然在我任期内丢失,真是罪过,罪过啊!”
空空来到神案前,见案上的物品布满灰尘,唯有一块未遭尘封的痕迹,非常显眼。
方丈让没了扶着他来到神案前,指着那块痕迹说:“这里应该有个铁函,佛舍利就供奉在内。”
空空不忍心看师父如此难过,于是安慰道:“师父,别着急,我们再找找。”
“没用的,他们就是冲佛舍利来的,肯定已经被拿走了。”
“可恶的小偷,也不怕佛祖惩罚!”没完愤恨地说。空空问:“这珍贵的佛舍利,为何会收藏在地宫,而不摆在大殿供人观瞻?”
方丈说:“因为唐朝武宗皇帝李炎在会昌年间大肆禁佛,派兵拆毁寺庙,火烧佛教圣物。本寺为保护佛舍利,所以把它藏在地宫之内。”
“师父,贼人偷佛舍利做什么?”没完傻乎乎地问。“舍利的梵语意思为‘身骨’,是指死者火葬后残余的骨烬。而佛祖的骨烬和凡夫俗子的不一样,它是积累苦修,戒、定、慧三学所熏修的成果,会发出一种瑞光,所以被誉为‘灵魂的宝石’。”
没完听了赞叹道:“它肯定法力无边!”
“空空,”方丈接着命令道,“你们都出去吧,谁都不要谈论这件事。”
空空点头领命:“是,师父。”
方丈转而又对癫师兄说:“你们五人连夜把这洞口封起来,免得明天全寺的人都知道了。而且,南北论禅大会还在举行,那么多高僧大德在这里,不要惊动了他们。”
当布置完任务后,方丈心情复杂地回视空荡荡的地宫,长叹了一口气,随后急匆匆地赶回了方丈室。此刻,那些高僧们还不知道法王寺发生了大事,一个个仍在高谈阔论,聊得非常尽兴。
看到方丈似乎在强颜欢笑,冠松康天大师忍不住关切地询问道:“方丈,你方才匆匆离去,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方丈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
“那……”冠松康天猜测着,“是碰到了麻烦事?”守一大师也附和着:“有什么麻烦您不妨说出来,好让我等尽一下绵薄之力。”
方丈长叹一声,忧心忡忡地说:“实不相瞒,就在刚才大家论禅之时,有窃贼潜入地宫,将敝寺收藏的佛舍利盗走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冠松康天看似童稚的脸上,顿时露出关切之色:“那可是咱们佛门圣物呀!老衲我愿意留下,协助贵寺进行调查。”
眼见冠松康天表了态,其他高僧也七嘴八舌地说:“老衲也愿意!”
方丈感激地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诸位的一片好意,老衲心领了。”
“不如索性报官吧!”南山大师想了想建议道。
冠松康天却摇了摇头,体贴入微地说:“万一官府问起丢失何物,让方丈如何回答呢?这是我们佛门的大忌,传出去也不光彩呀。方丈,你看清楚了吗?佛舍利真的丢了?”
方丈很感激冠松康天对法王寺的事如此关心,于是充满歉意地说:“地宫里的祭法坛上是没有了。可惜地宫封存已久,里面究竟有何物,我也不清楚,而都遗失了什么,更是无从查起。所以,各位的好意,老衲心领了。”
“看来我们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了。”冠松康天叹了口气,“希望方丈能把实情及时告知我们,我们心里也好落个踏实。”
方丈郑重地点头应允:“好,也希望大家先别声张,敝寺内部已经开始寻找了。”
话虽如此,可法王寺上下百十号人,该从哪里着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