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当事人宣誓一般地宣告着下一次小宝宝的落脚点。予音姐姐在一旁听得好气又好笑。我的反应她不觉得新奇,而一向冷冷淡淡的摇歌这般回应着我的要求,却又再次打破了她对这个弟弟的一贯印象。
“摇歌,你还是先出去吧!默儿需要保持一些体力才是。我和产婆都会守在这里,默儿不会有事的。默儿,你也别再说话了,好好休息休息,才有足够的力气将孩子生下来!”
予音姐姐将摇歌从我的身边拉起来,连拖带拽地推搡着送出门去,直接把他交给了守在门外同样紧张兮兮的晏如玉,又回过头来填补摇歌留下的空位,将我的手紧紧地握住,透过手心传递支持和鼓励的力量。
“别害怕!我们都会守着你的,默儿,你最勇敢!”
毕竟同是女子。即使予音姐姐还尚未成亲生子过,但我此刻复杂的感觉,她仍是比摇歌要更能切身的体会。
点点头,我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在这个世界中,男子是不能陪着自己的妻子生产的。
这种忌讳,我虽不屑一顾,但毕竟大环境使然。如今又是在僧侣众多的寺庙中生产,即便知道只要我开口要求,摇歌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留下陪我,但我还是相信自己能够有足够的勇气独自面对这种让人惊慌的人生初体验,而不让众人指指点点。
摇歌出去了,在手空荡、心空虚、勇气即将流失的瞬间,予音姐姐抓住了我的手、温暖了我的心、重新给了我勇气和力量!
“啊!”
周遭的一切渐渐远离,我不知道自己叫得是多么撕心裂肺,更不知道门外的摇歌是多么的心急如焚。我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一个字上,痛!真的好痛!
妈妈也是曾经经历着这般的痛,曾经忍受着这般的痛才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痛过,她又怎么可能舍弃我这个女儿呢?以前不会知道,但现在,在这每个女子蜕变成长的剧烈疼痛中,我终于懂了!
妈妈,无论你去哪里,无论你做何选择,即使一路上不曾回过头来看我一眼,你的心里,也一定会永远保留着一个位置,珍藏着我的一切,因为我,是你的孩子!
“生了!生了!”
产婆欣喜地叫嚷夹杂在婴儿响亮地啼哭声里,让屋内的予音姐姐绽开欣喜的笑容,让屋外的晏如玉好奇又兴奋地跳了起来,让摇歌僵立在原地,百感交集的喜泪悄悄爬出了眼眶。而我,在迎接新生命到来的同时,终于放开了心中最后的一丝怨恨和不解。
“默儿,你看,是个女孩儿!”
予音姐姐从产婆手中略显笨拙地接过蝶家刚刚诞生的新成员,小心翼翼地抱到我的面前。
“好丑!”
这是我看到这个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小生命时,最先得出来的结论。
皱皱巴巴,像小猴子一样的婴儿,是我和摇歌爱情的结晶、生命的延续!
她看起来好丑!可是,又显得如此可爱!
她就是我的女儿,以后会叫我娘亲,会唤摇歌为爹爹的孩子!
呵呵!真好!
“恭喜大爷、贺喜大爷!尊夫人顺利产下了一位小千金!”
产婆笑着报出喜讯,迎接新生命的到来,超越了她面对摇歌的残颜时的害怕。
“是女孩?小姑娘生了一个女孩儿吗?哈哈哈,好、好、好!女孩好!女孩好!今后我就有个干女儿了,哈哈哈!”
晏如玉的反应似乎比摇歌更像一个刚刚做了爹爹的人。
“默儿还好吗?”
“大爷放心,母子均安!”
体力完全消耗殆尽,我再也支持不住地闭上了双眼,沉沉地睡去。没人注意到,我挂在嘴角的喜悦笑容渐渐隐去,一脸的恬淡一点一点被不安的神情所取代。
我做梦了!
却不是一个甜蜜的美梦!
梦里,银月泪流满面,姬云舞浑身浴血!泌阳岭山谷中摇曳的白花,在暗色的空中漫天飘飞,渐渐变成一抹抹鲜艳的红!看得人心惊、看得人凄然!
“王爷,我求求你,将六悬谱还给我!你拿着它也是无用的,难道你还没有死心吗?”
“没用吗?”
“你不能练上面的武功!”
“有何不能的呢?”
“王爷……”
“死心?我为何还不死心?默儿如此待我,我还有什么不能死心?”
“那你就忘了过去的事情吧!别再想了!王爷,将六悬谱还给我可好?”
“忘了?”
面对满脸茫然的姬云舞,银月用力地点点头。此刻,她不再去想,为何半年来付出所有,却仍唤不回面前之人随着默儿远去的半点情意;她不再去想,为何半年来朝夕相对,却和绝望的躯壳。
此刻,姬云舞看不见她的心也好,读不懂她的情也罢,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拿回他手中的那本绝世剑谱来的重要!
这本六悬谱,银月早已束之高阁,不再研习。她嫁予了姬云舞,全心全意抚慰他伤痕累累的心灵,全心全意付出自己的全部,全心全意做他的妻子,等待他对默儿忘情。银月充满希望、充满期待地等着,分分秒秒、日日月月!
但是,到了今日,她才发现,她错了!错的离谱!
时间过去了,什么也没有改变,什么也没有消弭!
六悬谱是如何落到了姬云舞的手中,银月不想再追究,也没有心思再追究。她看到了手握六悬谱的姬云舞时,也看到了他不再颓废、不再消沉的样子。
姬云舞压抑了半年的苦闷、沮丧、伤痛、仇恨,此刻毫无保留、毫不掩饰地展露在了银月的面前。
这是一个真实的姬云舞,一个充满了仇恨的姬云舞,一个誓要毁灭一切的姬云舞!
恨!
是的!
深深的恨意刻在姬云舞的脸上、眼中,更深深地刻入他的心口、骨髓。此刻,谁也不会错认。他得到了六悬谱,就像受伤的猛兽得到了利爪,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