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瞪大眼睛,试探着问道:“你,你是……”
“既然已经知晓,又何必再问!”虽然黑衣人冷冷地回答,但我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了。
“可是,你,你为何要……”我心中一痛,满眼不置信地望着对方,剑上的招式也渐渐放缓。
黑衣人见有机可乘,遂连挽三个剑花,剑光直奔我胸口的天突、膻中和鸠尾三大穴位而来。
这时,方志民大喝一声,斜刺里冲将过来,举剑磕开黑衣人的剑,长臂一揽,将我纳入怀中,飞身跃开,随即,数十个大内高手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此时,来时的数十名黑衣蒙面人不是被俘,就是被杀,只有三个依然在负隅顽抗。大内侍卫的包围圈越收越小,最后,剩下的三个黑衣人也相继挂彩,他们见势不妙,猛地炸响一枚烟雾弹。
“小心烟雾有毒,快保护皇上、保护皇后娘娘、保护太子、太子妃殿下……”浓雾中,有人高声喊叫,现场顿时乱成一团。
半晌,烟雾慢慢散去,再一看,哪里还有那三个黑衣人的身影。
“曦儿,你怎么了?”见我恍然若失的样子,方志民关心地问道,同时,从太监手中接过我脱下的衣衫,细心地为我穿上。
“沧浪剑法,不,应该是打狗棒法!是你吗?是你吗?”我喃喃低语道。
方志民微微蹙了蹙眉,“曦儿,莫非你认识刚刚那些黑衣人?”
“我,不,我也不知道……”我有些语无伦次了,抬起头,却撞见皇帝那若有所思的目光。
元日祭祀活动就在一片纷繁杂乱中匆匆落幕,此时,仪仗队伍如逶迤的长龙,游荡在返程的路上,只是,早已失却了来时的激情澎湃与昂扬气势,上自皇帝、皇后、文武百官,下到宫女、太监、随行护卫,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抹悻悻之色,心中惴惴难安,不知如此兆头,对于即将跨入新年的大州王朝来讲,究竟是吉是凶?是福是祸?
斜倚在柔软舒适的贵妃塌上,我的思绪也随着车辇的颠簸而上下起伏,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神、身形、招式套路……曾经苦苦寻觅的人儿,以最不可思议的方式骤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无法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最后,矛盾、痛惜、惊讶、不解……种种情绪融汇成汩汩的酸楚,在心中泛滥成灾。
“曦儿,切莫胡思乱想了!”坐在对首的方志民见我此般模样,轻叹一声,旋即将我揽入怀中,柔声安慰着。
“祸害,你说,那个人,会是‘他’吗?”我仰起头,满含期待地注视着方志民。
方志民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了颔首。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虽然,我明知道只是自欺欺人而已,但潜意识里仍然希望方志民能给出一个否定答案。“祸害,他只是个孩子而已,简单美好,心地善良,充其量凭借着自己的沉稳和聪慧,带着一群穷苦的兄弟姐妹,组成无伤大雅的丐帮,游走于险恶江湖。哎,可怜,究竟背负了怎样的不幸,让他敢于铤而走险,行刺圣上!”
方志民纤长的手指一边把玩着我的头发,一边分析推理着:“曦儿,我同意你的观点,王子的本性不坏,应该是被人利用了!”
“祸害,难不成你知道些什么?”我从方志民的怀中挣脱出来,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希望能从中寻出蛛丝马迹。忽然间,竟觉得他的身上充满了浓郁的神秘气息,看似吊儿郎当、无所事事,实则深藏不露,袖藏乾坤,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有时,在他面前,我这个跨越时空的灵魂居然会产生很强的挫败感。
在我灼灼眼神的强烈攻势下,方志民怔了怔,而后不期然地笑了起来,“曦儿,你真把为夫当成能掐会算的神仙不成?究竟那个刺客是不是王子?猜测,猜测而已。”
望着面前这张笑得有些谄媚的俊颜,半晌,我颓然地闭上眼,不再言语。
“曦儿,与其郁闷愁苦,自寻烦恼,不如对酒当歌,畅快洒脱,人生,有什么比及时行乐更为重要的呢?别因为这件差池小事而搅了迎新年的兴致!”
想到晚间还有一个春晚雏形般的皇宫宴会,又得吹吹打打、嘣嘣跳跳、觥筹交错、喧闹聒噪……我下意识地揉了揉些微发痛的太阳穴。
“曦儿,你如此模样,我看了会心疼的。”方志民作西子捧心状,满脸幽怨地看着我,孩子气地吃味着:“知道你的结拜二弟宝贝,可也不能因为他的缘故,而冷落了你的亲亲夫君,不是?”
我抛了个“你白痴啊”的特大白眼送给方志民,趁其恍神间,冷不防地点住他的几处穴道,蜷缩起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先放在嘴边呵着气,然后铆足劲儿,来了个举世无双的彗星撞地球。
完事,我拍了拍手,凑到方志民面前,啧啧赞叹道:“祸害,你眉心的这点朱砂好漂亮呢,耶,还是三维立体圆弧状的呢,手感好好噢,个性,时尚,新潮!唉,这回,我的心里可好受多了。”最后,我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选择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背对着方志民躺下身,假寐,嘴部渐渐翘起两个45度角。
虽然早已经习惯了我的胡言乱语和打人毁物,可是,方志民还是因这个爆栗痛得五官瞬间皱巴到一起,苦于穴道被制,不能动,不能言,望着我酣睡的背影,用愤愤的目光发表着他的抗议宣言。
皇宫永远都是喧嚣和冷清的综合体。这里,总有奏不完的管弦丝竹,演不完的轻歌曼舞,仿佛要让每个角落都充斥着勃勃生机与活力,才够热闹,才够喜气;可惜,一切皆是徒劳,只需看到每张脸孔上那面具般的表情,除了麻木不仁、了无生气,就是虚情假意、笑里藏刀,才猛然发觉,生活在非“人”的人群里,与权势和金钱为伴,与糜烂和奢华为伍,是多么的孤寂与悲哀!
若非大州王朝的开国圣祖是个痴情种子,定下祖制,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所幸诺大后宫,皇后唯我独尊,也许,这份孤寂与悲哀中,还将会增添无边的血腥与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