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相知脑子里“轰”的一下,脑仁子都快炸开了,松开那女人,撒腿就往东宫一行人刚刚离开的方向跑。
毓鎏园内外灯火通明,可秦相知的脑子里很乱,刚出了园子,恍惚间似乎看见有什么人正迎面走来,意识里想躲开,却因一路冲的太快,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方已然近在咫尺,根本来不及刹住。
摆在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不变向,直接撞进对方怀里,清白受损;二是急速变向,保持不住平衡把自己甩出去,肉体受损。
“我去……”
秦相知懊恼地嗤了声,遵循着肉体比清白重要的本能,破罐破摔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几秒,却没有预想中的身体碰撞,只觉得右手的手腕一紧,整个身子被人轻轻向后扯了一下,缓住了向前的冲势。
秦相知有些意外地睁开眼睛,却见三皇子君汀正在她对面,眉心轻蹙,似有些抱怨道:“做什么跑这么急?”
秦相知这时没心情分析他到底用了哪样魔鬼的步伐走位,在那么短的瞬间避开碰撞并稳保平衡的,只有些焦急道:“李家姑娘小产了!”
君汀听了,又将眉头锁的更紧些,略作沉吟,嘀咕了句“奇怪”。
“什么?”秦相知瞪眼看他。
“没事。”君汀摇头,遂放开她的手腕,道:“你先去吧。”
半眯着双眼,目送着她跑出一段距离,君汀才返回园内,放眼寻觅一番,终于走到某个位置,朝着正与提刑司的同僚们切磋业务的生兆威仵作招了招手。
待对方走过来,便探身过去耳语了一番。
生兆威听的表情凝重,末了表态道:“三皇子放心,属下尽力就是了。”
再说秦相知一刻不停地跑到东宫,刚到李潇的住处,便听外屋里“哗啦啦”一阵瓷器碎裂的声响,跟着传出太子的震怒:“庸医,一群庸医,父皇养你们何用!该死,你们一个个的,通通该死!”
掀开帘子进去,就见太子跟前跪了一排四个御医,都是背对着李潇的卧房,应该是刚从里面出来。
除了这四人,屋子里太子妃以下的主子奴才们也都乌压压跪了一地,一个个噤若寒蝉,似乎在比谁的脖子柔韧度更好些,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胸腔里。
秦相知没时间多管一些,直接绕过众人,奔到太子身前,抓住他的胳膊问道:“李潇现在什么情况?!”
先回应的却是太子妃,黑着脸斥道:“大胆奴才,竟敢对太子爷无礼!”
这一嗓子砸下来,秦相知顿时清醒了些,连忙将太子松开。从某种程度上,她是要感谢太子妃的,若没有这关键的一嗓子,她都不敢保证接下来太子说出“孩子没了”的瞬间,她会做出什么更加“无礼”的举动。
出乎意料的是,一向倨傲的太子这回却没有追究她失礼的意思,只是瞥眼看了看她,有些颓然道:“你进去陪陪她吧,劝她想开些,孩子以后还会有。”
秦相知见他面上流露出几分无助,不禁暗自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太子肯容忍李潇的小性子,全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如今孩子没了,他并没有责怪李潇不小心,反而拜托她劝其想开些,他对李潇,应该是有一些真情吧。
……
刚刚进来的急,都没注意这屋里弥漫着的血腥味儿,这会儿一进李潇卧房,只觉那股子气息就快将她刺晕过去了。
千红等几个小宫女儿正忙着给李潇清理身子,置换衣服被褥。
李潇一张脸上全然没有了昔日的俏丽,只剩下一片瘆人的惨白,全程像个傀儡一样,面无表情地任由她们摆布。就连秦相知走过去,她也只是瞪着一双死鱼般的眼珠子怔怔放空,中了邪似的,根本认不出人。
帮着宫女们重新将她安置妥当,秦相知坐到床边,试着唤了两声她的名字。李潇平躺着,视线直勾勾盯着上方蚊帐,毫无反应。
秦相知只觉得喉咙一阵梗塞,挥手打发了宫女们,探身将双手伸到被窝里,握着她冰凉的左手紧了紧,哽咽道:“屋里没别人了,疼的话,就使劲儿哭出来吧。”
李潇依然没有反应。
秦相知觉着不对,连忙向外大喊御医。
第一个冲进来的却是太子,奔至床前焦急问:“怎么了?血不是已经止住了?!”
秦相知一阵虚脱地扶额,也不管他什么太子不太子了,无力吐槽道:“大哥,流产诶,不是止个血就能完事儿的!你不觉得从始至终这姑娘表现的都过于安静了吗?!”
太子本是关心李潇,却平白遭一顿抢白,脸上也是有些挂不住的。
好在这时御医及时进来解围,四人之中的一个朝秦相知拱了拱手,“姑娘不要着急,本官方才已经为李小主请过脉,据脉象来看,小主暂无性命之忧。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一是失血过多导致气血虚弱,懒怠开口;二则,怕是一时不能接受失子之痛,以自闭逃离现实,这个,还须慢慢开导着。”
另一个跟着附和:“我们再为李小主开一副舒心顺气的药,令她好生将养着,相信很快便可恢复如常。”
“但愿如此!否则,就小心看好你们的脑袋!”
太子看起来是打算把从秦相知身上受来的气尽数转移到御医们身上,呲牙咧嘴道:“还不滚去开方子!”
看着四位逃命似的去了外屋,秦相知忍不住摇头,这宫里的医患关系可不乐观,御医果然是份高风险的职业啊。
太子又探身过来观察着李潇的情况,今儿从一早起来,忙了一天,到了晚上突然又出了这事儿,他的脸上已经显露出了疲惫之色。
秦相知便有些不忍,摆手道:“行了,你也出去歇会儿吧,我在这陪她一会儿。”
太子自己没觉得,听秦相知这么一提醒,当下涌上来一阵心力交瘁的感觉。便叹息着点了下头,弓身整了整李潇身上的薄被,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外屋。
秦相知心下一阵感慨,守着李潇出了会子神,忽听见后者鼻孔里低低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低头,却见李潇别过脸去,哑声道:“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有人容不下。”
跟着泪如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