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风这一趟过来,就是觉着“东宫事件”外表看上去挺风平浪静的,其实各方都看在眼里,心照不宣罢了。偏偏中间又插了个三皇子,直接把太子恨的牙根子痒痒,担心秦相知仗着有三皇子和小公主撑腰,中秋宴又卖给荣妃那么大一个人情,再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多闹几次,早晚惹祸上身。便特意提点两句,没想到这丫头心里明镜似的,对形势看的比他还清楚。
至于秦相知说的“未来”,他本身也不是杞人忧天的个性,总不能以此为理由剥夺她交朋友的权利吧,既然心中有数,便随心罢。
倒是粉盟对战官盟一事的真相,令他颇有些意外,至少在外界看来,君澄的年纪应该还没到对皇位有所企图,或者构成竞争的段数,发生这样的事,任谁都会先把目光投向风口浪尖上的三皇子。君澄暗地里来这么一手,用秦相知的话说,当真是弟弟行为,哥哥买单了。
然,细一思量,又觉得也在情理之中。君澄这么做,起不起的到什么作用撇开不说,多半也是为的他三哥,三皇子这口黑锅背的不算冤枉。
秦相知听他这么分析,也是颇为感慨,“君澄这孩子,对三皇子倒挺上心。”
沐风就笑,“他的命都是三皇子给的,焉能不上心。”
瞅着某丫头一脸求细节的表情,便科普道:“六皇子自娘胎里带来一种怪病,三岁之前不知在鬼门关上挣扎了多少回,直到三皇子回宫后亲自为他调药,才渐渐将养的好些了,饶是如此,每年四季更迭时都还要受些苦楚呢。”
秦相知咋舌,一开始听君濛说她哥哥带兵打仗有一套的时候还将信将疑,直到亲身领教了君汀对东宫侍卫兵不血刃的战斗指数。呵,这会儿又懂起了医术,他才多大呀?自己两世加起来还得管他叫声弟弟呢,简直白活!
又问沐风:“三岁之前,宫里御医都没办法吗?”
沐风摇头,“三皇子六岁那年得了机缘,被碧染山庄的庄主领上岱宗山修行,想是那期间的学习让他对医术也有了一些独到的领悟,在医治六皇子这种怪病方面,不是正统御医所能比的。”
身负修为啊……怪不得这厮剥螃蟹的架势一看就不是正常人力所能为。哼,吃个螃蟹而已,用得着这么嘚瑟?!秦相知腹诽着,面上就流露出不屑的表情。见沐风看她的眼神有些疑惑,才忙收敛了,又有些好奇道:“那你和他交手的话,谁更厉害些?”
之前见沐风于人群中以石子暗袭纨绔小团体,就觉得手法很不简单了,可再照比三皇子那天晚上替她和李潇解围——她终于明白为何东宫侍卫被放了狠话却连嘴都不敢还一个就灰溜溜地撤了——这简直是普通玩家与付费玩家的差距啊!
沐风显然被她的问题噎了一下,随后失笑道:“基于各门派都有十分严格的规矩,我们其实并没什么机会领教三皇子真正的修为。”
咳,秦相知囧,心说也是,要没有门规约束着,那还争个毛啊,直接带几个弟子过来,把太子/党团灭不就全剧终了?!真如此,皇帝也不敢放他上山不是?
不过,一般修真的门槛都很苛刻,这厮投胎成皇子已经是含着金钥匙了,居然还有机缘修真,应是几千年不出一个的妖孽吧?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吗?
对上沐风的目光,某人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走神了,连忙手心向上抬了抬,“内什么,你接着说。”
谈及往事,沐风面上又添了几分唏嘘,“其实在此之前,与六皇子一母所出的二皇子同三皇子关系最好,可他一去就是十年,一回来,得到的却是二皇子病夭的消息,在低迷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把对二皇子的感情全部倾注到了六皇子身上。”
秦相知听完下意识地吸了口气,说起来君澄生来带病,也和二皇子病夭后盈妃心情抑郁有关系吧。
这一段她在入职培训期间,听人讲皇宫人物志的时候倒是被科普过,这二皇子君泱不但天资聪颖,更难得的是小小年纪便懂得谦逊内敛,知进知退,很讨皇帝喜欢。后来突然病夭,曾令皇帝一度伤心不已,虽未成年却破例追封为尹王,后来盈妃诞下君澄,皇上更是大喜,直接让君澄袭了他哥哥的封号,是以上回在御花园相遇,君澄开口自称本王,因这孩子是一出生就带着封号的。
之前跟君濛说他哥哥都不怎么爱笑的时候,君濛只提到是后来带兵打仗要立威的原因,想是因为当时年纪小,不记得还有二皇子这一层缘故吧。
脑海中又不自觉地浮现那张五官精致,却在大多数时候都冷若冰霜的脸。抛却兄弟病夭的痛,其实单是十年修行,就要比别的皇子们多忍受几倍甚至几十倍的苦吧。
……喂喂喂,突然生出的一股悲悯是怎么回事,忘了他对李潇的冷漠,以及对你毒舌起来的样子也很减分了吗?!……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突然蹦出个小人儿来对她这样狂吼,秦相知连忙收敛了情绪。
又故意跟自己较劲似的,阴兮兮玩起了阴谋论,酸道:“既然他俩感情这么好,谁知道君澄的行为是不是他的授意呢。”
沐风略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拿手遮到嘴上轻咳了两声,“那什么,虽然我和那边走的不近,不过以我对三皇子的了解,他要真想做什么的话,应该不至于那么拐弯抹角……”
秦相知赧然,其实她也就随口那么一说,就凭那天那股“你们要上就一起吧,我赶时间回府”的霸气,也该知道这家伙是什么秉性了,人就再怎么阴险,也不可能把视之为亲弟弟的君澄拉下水去垫背不是?
“唉,不说这个了。”秦相知赶紧结束话题。
又有些泄气地叹道:“其实真正的人生赢家是皇上,净躲在暗处看好戏了,可怜我从头到尾都跟个傻子似的,演的那么卖力。”
沐风连忙宽慰:“你可千万别这么想,不管别人怎么样,至少你为我做了什么,我心里都清清楚楚,是承你这份情的。”
这话虽然能让秦相知的心里好受些,可依旧提不起什么精神,闷闷的嘀咕道:“这我自然明白,就算现在重来一次,我也不可能袖手旁观的。只是一想到皇上他老人家心里早就一片锃量,就算没有我的出现,你也不会就怎么样的,就觉得自己白忙一场,根本没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挺没意思的。”
“那倒未必。”沐风押了口茶,牵唇一笑道:“其实细想起来,也许从皇上谴我去各地调研的那一刻开始,就是对太子这边的一场考验。”
所以才会一开始就说“结果出来再行商议”,结果结果出来了,沐风和太子却不分青红皂白就被软禁了。秦相知撇嘴,“那他可真够大义灭亲的,专拿自己儿子开涮。”
沐风对她的语言风格也算熟悉了,反正周边没人,他也不去较真儿,只摇头道:“皇上毕竟上了年纪,这几年身子时好时坏的,若见太子连解决这点问题的能力都没有,想是不能放心将社稷托付的。”
秦相知顿时就明白为什么她明明间接帮到了太子,太子却并不怎么领情了,就算她不出现,东宫也会以自己的方式交出一份答卷吧。这么看起来,皇上也没像外界传说的那样,想要彻底放弃太子嘛。
转而又开始庆幸她点子赶的正,要是东宫这边已经搜集到君澄煽动学生非法集会的证据,正想去皇帝跟前告个状,借题发挥一下呢,结果被她这么横插一杠子,老人家就以粉盟与官盟的对战为契机,稀里糊涂的揭过不提了,噗——,那太子不把她生劈了都算给沐风天大的面子。
总之呢,这件事算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教训,没有上帝视角,就不要冲动行事。
沐风见她一直恹恹的,便一半宽慰一半调侃着笑道:“你也不要太消沉了,太子有没有通过考验倒在其次,至少经过这件事,皇上是注意到你了,这不就把你调到御书房,要亲自考察么。”
秦相知默默翻着白眼儿,“那我就让他看走眼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