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女升到女官儿,各项待遇也都随之新上了一个台阶,最直观的改善就是住宿:从大通铺换到了三室一厅的套房,秦相知与何晴一人分到一间卧室之外,还余出一间作为杂物室,相当宽裕。
八月十六这天,新分的宫女一早要去直属上司跟前儿正式报个到,一般上司训话两句,就放人自由活动了,主要给大家留出时间来拾掇东西。
而同样是搬家,秦相知的任务量明显就比别人大了好多——从皇后到荣妃、盈妃,再到君濛,还有其他一些或有过一面之缘,或压根不认识的,或多或少都有贺礼过来。
秦相知实在犯愁,就从君濛手底下借了两个人帮忙,将这些贺礼全部放到杂物室里,然后开始清点礼单,发现荣妃与皇后的不相上下,君濛大概觉得荣妃没能成功把她要过去,有些过意不去,也是净捡好的往这送。盈妃倒是比较低调,送了两匹上好的缎子,不过在礼单之外另附了短信,大意是自家儿子年幼冒失,请她莫怪。
其他就按规制来的,秦相知一一记录着,也没发现什么新鲜特别的——主要她也不怎么识货。
期间何晴过来表示各种羡慕,秦相知就挺大方地让她捡看上的挑几样,喜的何晴什么似的,直夸她人好。秦相知就笑,觉得自己在人际方面还挺受上天眷顾的,何晴就是个单纯直爽的小丫头,见人就笑眯眯的;一早见了直属上司,也是个蛮温暖的中年阿姨。
不过,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另有深意,中年阿姨非常温暖地安排她干回了老本行——看管档案,并申明这么安排是让她尽快熟悉环境,后期会根据个人表现进行轮岗锻炼。
……
这么忙着,一晃就到了下午饭时间,秦相知看着剩下的礼单也不多了,就叫何晴不用等她,自己一鼓作气整理完。刚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就有一袭白影沐浴着夕阳的光晕闯进了她的视线里。
“环境还不错。”沐风进屋,四下打量一番,点头。
而后将手里拎着的两个青花瓷的罐子放到桌上,秦相知好奇地打开,见是两罐花茶,一罐玫瑰一罐胎菊。
单看这份入职礼吧,比起别人送的似乎敷衍了些,秦相知心里却是一暖。当初沐风把她从鸿海矿拐走做私人助理,由于一些数据推演的过程比较复杂,两人经常不知不觉就熬到半夜,她就随口说了句“经常熬夜的话喝花茶很好,譬如菊花明目,玫瑰养颜”,没想到他就放在心上了。
且看这花茶颜色鲜亮,干净,个头均匀,一看就是精心筛选出来的,可比随便从仓库里挑几样东西叫人送来用心多了。
正想着,听得沐风感慨,“自上次临风别院之后,已经很长时间没坐下来和你说说话了。”
她便随口回道:“昨儿倒是想找你呢,见你一直陪太子玩,就没去凑热闹。”
“昨儿,你倒是和三皇子聊的挺投机。”
彼时秦相知正忙着涮杯子泡茶,也没在意沐风话里的意味深长,依旧有些漫不经心地,“投机什么呀,他那个人,嘴巴坏的很。”
“心不坏吧”,沐风接过她泡的茶,细品了品,慢悠悠道:“上次你们大闹东宫,也是他帮忙解的围。”
“那是看着他妹妹的面子……”
话说到这里,再反应不过来她就可以改名叫秦白痴了。秦相知心下叹气,以前两人一起做论文,配合默契,说话都挺随意的,她也习惯了不带脑子,怎么一到了这儿,说起话来就像这宫里的路,想去哪儿都得七拐八绕一阵子。
默了片刻,低着头,闷声问道:“你是不是不太愿意我和那边走太近了?”
沐风叹一声,不答反问道:“你觉得小公主对你怎么样?”
秦相知想了想,“她对我很不错。”
现代人也不是完全没有等级观念的,她就一平民,能和李潇这样官二代做朋友已经算高攀了,后来认识沐风,多少就有些刻意回避两人的身家背景。突然有君濛这样的金枝玉叶向她示好,说心里不拘束是假的,可几次接触下来,君濛的直爽、仗义,都是她欣赏的,而君濛对她的心也是实实在在的,她很荣幸能交到这样的朋友。
沐风就沉吟片刻,接着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终却是轻声叹了口气。
秦相知一时间内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跟着叹了声,“沐哥哥,其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她很珍惜与君濛的友谊,可君濛偏偏是三皇子的妹妹,她也很珍惜与沐风的情意,沐风却忠于太子……这样矛盾的关系,她夹在中间,不可避免地就要遭遇疑心与猜忌,有心人随便一个离间计就能把双方吃的死死的。
将这些想法说给沐风,沐风盯着她着实愣了半天,才摇头道:“这都怪我考虑不周,早知会招来这些烦恼,我当初就该谢绝三皇子的安排,将你留在沐府。”
秦相知就笑,“焉知留在沐府就不会招来其他什么烦恼呢。”
这真是个无解的迷思,沐风苦笑道:“照这么说,就该把你送回老家去。”
说话时神情有些沮丧,也许从一开始预想到自己会有麻烦,就不应该把她牵涉进来,说到底,是他有些自私了。
秦相知猜到她的心思,便宽慰道:“其实你也不必过于焦心,我能来到这世上,本身就抱着一种感恩的心态,经历什么都是成长,都会在漫漫人生路上积累成一笔可遇不可求的财富,因此不论经历什么,我都不会轻易拒绝。”
沐风听不出这话里的端倪,只是啧啧称奇,“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豁达的心境。”
秦相知但笑不语,不过是重活一世,对生命有了些许感悟罢了。想想又道:“再者,我前面说的那些要想成立,其实是基于一个假设,那就是——我会在未来的斗争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可仔细想来,却是经不起推敲的。”
说到这里,不自觉地垂了垂肩,将君汀昨晚告诉她的真相复述给沐风,最后总结陈词:“本来昨晚之前呢,我的确是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才会存有那样的纠结(没办法,谁让咱自认为头顶着闪瞎眼的女主光环呢),可是今早起来,我就彻底参透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条普世真理,今后一定一定低调低调再低调——免得一不小心被人看了好戏去——试想,谁会一直把焦点定格在一个一无是处的废柴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