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元要应征的是空军部队,体检要求特别严格。各项检查都非常细,但他右脚指受伤痕迹竟然没被检查医生发现,也许是医生的疏忽或周晓元转移了医生的视线吧!在体检视力验光时遇到一些小麻烦。听说左右视力要在1.5以上才能合格。周晓元知道自己的右眼视力只有1.2,心里一直在“扑通——扑通——”地跳,就怕不合格被淘汰。就在这时,他发现测视力的一个女医务人员竟然是他小学的同学,叫林宝英,比他大两三岁,初中没毕业就参军当上卫生兵。于是他主动前去打招呼,老同学多年不见格外亲热,这位女同学还说:“你身体这么棒,保证合格没问题。”在轮到周晓元验视力时,他有意向这位女同学眨眼示意,这位女同学也自然心领神会,于是左右眼视力都以1.5以上合格通过。
当时因战事紧张,部队随时都有牺牲的危险,征兵时要求不提倡独生子女参军,独生子女参军的要家长签字同意才行。周晓元也算独生子女,要家长签字。但他父母当时已调到闽西边远山区县搞“整风整社”运动。经打长途电话联系,父亲支持他报名参军,但因工作太忙无法请假回福州来。这样耽搁了三四天时间,周晓元没参成军。他深感惋惜,失去了一次参军服役的机会,班主任反复做他的思想工作,他才逐步安下心来学习。
甜蜜的初恋
当时学校不提倡学生谈恋爱,但只要不影响学习或不造成不良影响也不反对。周晓元班上的男女生比例各占一半。在这个年龄段的男女青年在一起学习生活,不免会产生相互欣赏和爱慕之意。
年轻人爱开玩笑,把一半以上的同学都说成某某和某某是一对,或安上什么绰号当笑料。其实这里头有三种类型:一种是两男女同学偶然某件事情,被同学说成是有意思的一对,其实双方都没此意,也不予理会大家的议论;另一种是一方有此意,另一方不予理会,只是单相思而已;还有一种是相互都有爱慕之意,私下也情意绵绵,学习、生活上都互相帮助,同学们也都认可,属于这种类型的班上也就三四对。
周晓元与陈玉英是班上大家公认的一对情侣。陈玉英天生丽质、清秀俏丽、风姿俊俏、贤淑大方且能歌善舞,是校学生会的文体委员,被誉为“校花”。说起他们成为一对情侣,不是“男追女”,却是“女追男”而成。
在二年上学期时,有次陈玉英因感冒写了个请假条请周晓元转交给班主任,同时另附了一张纸条写道:“晓元同学,你是我心目中的榜样,盼你今后多多帮助。”周晓元看了纸条后,心里“扑通”直跳,忙把纸条塞进衣袋里。在这以后两人私下来往频繁了,有时星期天会相约到西湖游玩。陈玉英经常笑他说:“我看你傻呼呼的什么都不懂!”周晓元就会说:“是哇!我这人在这方面确是比较愚笨。”
在临毕业的最后一个学期,有个星期天陈玉英约周晓元到她家去玩。周晓元紧张地说:“我的福州话说得不流利,福州的一些习俗也不懂,我怕去了出洋相!”陈玉英笑着说:“怕什么,我教你!”听说陈玉英的家是个大家庭,她排行老二,上有一个姐姐,下面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最小的妹妹只有五六岁。她父亲在一个市属企业搞业务,母亲在街道工厂做工。她父亲在解放前做过小生意,还开有店铺。五十年代初,实行“工商业改造”和“公私合营”,她家的店铺也都归公了。她家在“三坊七巷”的一个叫“花弄里”的小巷里。
这天,周晓元刻意打扮了一番,穿着白襟衫、蓝裤子、黑皮鞋,手提一包水果糕点,一副很帅气的样子。他在离巷口很远的地方就看见陈玉英已在巷口等候了。
陈玉英的家是简朴的平房小庭院,独门独户,一进门是天井,天井中央有一口水井,朝北是一排房子,中间是大厅,大厅的两旁是几间卧室;天井的东西两边,一边靠墙根栽着一排翠竹和花卉,一边是厨房和杂物间。小庭院虽不豪华,却很整洁,显得幽雅寂静。
陈玉英带着周晓元一一向她的家人问候。全家人都在忙碌着准备午餐,周晓元也插不上手,显得很拘束,只好逗着她的小妹看小人书和玩耍。只听见她大姐在房间小声说:“玉英这同学长得很帅气。”她父亲说:“这孩子看来也是个老实人。”到吃饭时,陈玉英的母亲热情地给周晓元夹菜,并说:“到这里就和自己家里一样,不要客气,今后要常来玩。”饭后,陈玉英的父母还问了周晓元的一些家庭情况,他都一一作了回答。小妹妹与周晓元玩了一个上午,特别亲热,大哥哥长大哥哥短地说个没停,等到周晓元要走时仍缠着不让他走。
他们俩在校恋爱,曾发生过一段有趣的插曲。陈玉英长得健美,活泼可爱,正值青春妙龄。她在校经常出头露
面,引人注目,自然博得不少男生的青睐和追求。当时的校学生会主席郑承对她早有爱慕之心,碍于学生会的工作关系没有表达出来。有次他对学生会的宣传部部长何银初说出自己的心思,何银初拍着胸脯保证说:“这事包在我身上!”
何银初与周晓元、陈玉英都是同班同学,他是华侨子弟,家里很有钱,在当时“困难时期”十分令人羡慕。他善于交际,也很活跃,于是当上了学生会的宣传部长。其实他在班上并没有什么影响力,连共青团都还没加入。他对周晓元两人的关系也十分了解,却信誓旦旦地做“红娘”。他甚至对陈玉英说,如与郑承确定关系,毕业后可争取留校任教。
陈玉英并没有动心,并把学生会主席对她的追求和何银初对她的劝导、游说,都如实告诉了周晓元,并问他怎么办。周晓元说:“关键看你怎么想,你如果想高攀学生会主席,我也不阻挡。”陈玉英生气地说:“看你说的,我如果想高攀,还会跟你说这些干么!”周晓元说:“那好,看我给他们下道‘战书’!”
周晓元下的所谓“战书”这样写道:
尊敬的学生会宣传部部长何银初阁下:
首先,请允许我向你致以崇高的敬意!据传说你最近忙着给某“高官”做“红娘”,但众人私下议论说,这是在做“第三者”的“红娘”,且有利用职权、以上欺下之嫌,似乎充当了很不光彩的角色。
由此使我想起曾经发生在你身上的一件往事。你和现在的女友是大家公认的一对好情侣,但在一年前曾有一个“第三者”强势插足,使你陷入极度烦恼的困境之中。你的女友似乎动摇了,要弃你而去投入他人的怀抱。鄙人以一班之长之躯,伸张正义,做通那位“第三者”的工作,自愿退出,使你与女友重归于好。此事我想你不至于就忘却了吧!
言归正传,眼下你热衷于做“第三者”的“红娘”,请你斟酌再三,何去何从,全在你的一念之中。善哉!善哉!
此封短信,暂且曰之“战书”吧!不必回复,但看行动,不然鄙人必将再次“讨伐”!
见谅,见谅,多请保重!
你的挚友:周晓元即上
写好“战书”后,周晓元在晚自修课后,当面交到何银初手上,也没说话,就走开了。
过了两天后,何银初就找陈玉英说:“你的那个“两个声”可真厉害!他的文笔犀利、尖酸刻薄、妙语连珠,我实在难以招架!”陈玉英笑着说:“谁叫你出馊主意惹人家呢!”何银初接着诚恳地说:“罢了吧!罢了吧!郑承也不会再纠缠你了,我衷心地祝福你们忠贞不渝的爱情,海枯石烂、永不变心!”
至此,这段恋爱插曲,落下了序幕。
各奔前程
1963年下半年后,“困难时期”的局面已得到明显好转,社会上的各行各业都呈现欣欣向荣的好势头。学校也恢复宽松、愉悦气氛,校工会每周末为教师举办舞会。周晓元这届的同学正投入临近毕业的紧张学习,各门课程都要经过总复习和毕业考试,还要到企业和部门实习一个多月,最后写毕业论文。
实习的两个企业是福州造纸厂和福州茶厂,这两个工厂当时是福州有名的老牌企业,生产效益和经营管理也较好。同学们到厂后,首先由厂领导介绍企业发展变化、生产规模和现场参观生产流程,同学们怀着浓厚的兴趣了解造纸和茶叶生产的全过程。接着同学们被分配到厂财务科、材料科和生产车间,进行原始凭证登记、材料成本核算、工资福利和各种基金的提取,按会计科目记帐、核算、计算企业的盈亏,最后产生财务会计报表等整个流程的实习。通过实习,同学们对企业财务会计核算有了全面的了解,让在学校课本上学到的知识在实践中得到检验和提高,大家深感收获很大。
毕业论文完成后,就是等待分配了。当时毕业分配的口号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同学们怀着满腔的革命热情,完全相信组织上会按条件和需要进行分配。
分配的最后阶段,据班主任说,周晓元这个班是这一届分配最好的,全班五十多人,全都分配在财政、银行和税务部门。全省各地市都有,另有少数几个分配在省直主管部门。
由于事先大家都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具体分配的名单公布后,没有什么大的波动,可以说是皆大欢喜。唯有个别情侣或要好的同学没分配在一起而惋惜。周晓元和另两个同学分配在省直银行部门,大家感到按照他们的条件,也理所当然,情理之中的。
在临别的几天里,除了照集体照之外,同学们互叙情谊,互赠留言,怀着美好的憧憬,走向社会,踏上漫漫的人生征途。
陈玉英被分配到闽北偏僻的山区小县,在临动身的几天里,周晓元都在她的家里帮着准备行装,真是难舍难分。直到动身的那天晚上,在火车上分别的那一刻,他俩都流下惜别的眼泪,都对前程有些渺茫,从今之后,各居一方,相隔几百公里,不知何时才能相见相聚,似乎有些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