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科索沃境内的非法武装除潜入马其顿境内外，还不断渗入塞尔维亚的南部，威胁到那里的安全和稳定。２０００年１１月，塞尔维亚南部的普雷塞沃、梅德韦贾和布亚诺瓦茨等地都出现了打着阿尔巴尼亚民族解放军旗帜的阿族非法武装，开始和当地驻军发生冲突。
这种突发的情况不仅迫使南联盟政府采取果断措施来应急，而且还促成北约驻科索沃维和部队在２００１年３月和南联盟达成协议，允许南联盟部队分期进入塞尔维亚和科索沃之间的缓冲区以阻止阿族非法武装的渗入，此后塞尔维亚的南部才恢复了平静。
但科索沃的最终归属问题却仍然是一个悬案，虽然联合国的所有有关决议和西方大国的各种官方声明都声称科索沃是南联盟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它在可预见的将来重归南联盟管辖却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科索沃目前仅存的１０万左右的塞族人处境依然十分困难，他们甚至缺乏最起码的安全保障，对科索沃的前途更是忧心忡忡。当然最令科什图尼察头痛的还是南联盟政府和黑山之间的关系问题。
黑山是南联盟中的一个共和国，面积很小，仅有１万多平方公里，人口约６０余万，其中黑山人约３８万，余为塞尔维亚人、阿尔巴尼亚人和穆斯林，也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于１９９２年和塞尔维亚共同组成南斯拉夫联盟。自１９９６年起，由久冈诺维奇领导的“黑山胜利”党要求黑山独立。
１９９７年，久冈诺维奇在总统选举中获胜，遭到塞尔维亚方面的猛烈抨击，致使两个共和国之间关系急剧恶化。此后黑山进一步向西方靠拢，采用马克作为国家货币以取代南斯拉夫的第纳尔，科索沃战争的爆发促使黑山离心倾向进一步加强。
科什图尼察上任后力图缓和双方的关系，于１０月１７日即访问黑山，一方面表示仍反对黑山独立，另一方面却又表示塞尔维亚和黑山之间的关系既可以通过民主对话，也可以通过在两个共和国分别举行全民公决来加以解决。２００１年４月，科什图尼察甚至宣称，他不会采取任何措施来阻止黑山独立。２００１年４月２３日，黑山共和国举行议会选举，结果“黑山胜利”党虽获４２.５％的选票，但并未达到可批准举行公民投票的三分之二以上的票数，因此久冈诺维奇此后放低了要求独立的语调。
２００２年３月１４日，塞尔维亚和黑山在两国关系上迈出了重要的一步，签署了建立一个名为《塞尔维亚和黑山》的松散联合国家的协议。此后这两个处于半独立状态的共和国将在国防和外交上分享权力，如将轮流向美国和联合国派遣特使，同时保持经济、货币、海关的独立性。协议还规定３年后双方都可组织全民公决，选择独立或退出。
这一步骤固然对缓和两国之间的关系起了一定的作用，但同时也使它的前途变得更加不明确，目前西方大国已不再鼓励黑山独立，但３年后的情况究竟如何，确实很难预料。
这一协议出台后立即遭到各方面严厉的批评。塞尔维亚激进党的领袖认为它是极其愚蠢的，“像这样一个畸形的国家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协议是在美国、北约、欧盟鼓动后才拿出来的”，而在黑山，久冈诺维奇则被自由党指责是“叛徒”。
５月３１日，南联盟议会通过了更名的决议，科什图尼察总统表示此乃无可奈何之举，而不少议员则指出正是由于西方大国的压力，南联盟才同意更名。
与此同时，南联盟的内政也不断受到西方大国的粗暴的干涉。正是在美国提供５０００万美元援助的诱迫下，南政府才在２００１年４月１日逮捕了前总统米洛舍维奇。接着由于迫切希望在６月２９日召开的“国际援南重建捐助会议”上获得急需的经济援助，塞尔维亚政府遂将米洛舍维奇引渡到海牙去接受“前南战犯国际法庭”的审判，从而开创一个国家将自己的国家元首送往国外受审的先例。
但是南联盟并未因此而得到它所预期的援助。２００１年７月，南联盟塞尔维亚共和国政府总理金吉奇指出：“我们向海牙法庭引渡米洛舍维奇表明，我们决心融入国际社会”，但西方曾允诺的１３亿美元的援助却迟迟不到位；如西方国家本应在８月向南联盟提供首批３亿欧元的援助，然而后来却突然变卦，宣布将从３亿欧元中扣除２.２５亿欧元，用以偿还南联盟欠西方外债的利息，而剩余的７５００万欧元的援助只有到２００１年１１月才得兑现，使南联盟窘迫不堪。
尽管南联盟在审判所谓前南战犯问题上节节让步，严重损害了国家的尊严，但美国仍不满足。２００２年３月１９日，美国务卿鲍威尔公然声称，如南联盟在３月３１日前未能满足美国提出的引渡战犯嫌疑人的要求，则美国将自动冻结对南联盟提供４０００万美元的援助。于是南联盟议会只得在４月１０日和１１日通过“与海牙法庭合作法案”，允诺将海牙法庭所指控的战犯嫌疑人送交海牙受审，从而使南联盟再次在世界面前受辱。塞尔维亚前内务部长伊利科维奇得知法案通过后，随即自杀身亡，以示抗议。科什图尼察总统只得无可奈何地声称，由于不断受到国际社会的压力，所以在南斯拉夫才发生如此悲惨的事件。
塞尔维亚是民族主义情绪很强的国家，尽管在２０００年发生了政权更选，但民族主义依然存在。正如一位南斯拉夫政论家斯泰万诺维奇所言：“塞尔维亚人头脑中一直活跃着民族主义。许多人希望摆脱米洛舍维奇是因为他没有成为他们所希望的救星。而现在他们衷心呼唤的是另一个救星。”
美国权威刊物《大西洋杂志》也在“在塞尔维亚，民族主义罪恶”的标题下指出，米洛舍维奇被赶下台，并非因为他带领国家打了４场战争，而是因为他打输了这些战争。近年来，塞尔维亚人民的自尊感已多次严重受辱，如果３年后，黑山真的宣告独立，那么塞尔维亚将回到１９世纪那种孤零零的状态，不仅大塞尔维亚主义将彻底破灭，而且塞尔维亚自身亦恐难保，因为届时科索沃和匈牙利人群居的伏伊伏丁那势必也会脱离塞尔维亚，这将是全体塞尔维亚人所不能接受的。在１０月和１２月先后举行的两次塞尔维亚总统选举中，均因参加投票的选民未达登记注册选民的５０％而宣告无效，充分反映了人民的迷惘和无奈。
正如一位塞尔维亚史学家阿夫拉莫夫所言：“假如有什么历史的嘲讽的话，那么无疑就是南斯拉夫的瓦解和把塞尔维亚宣布为它自己国家的侵略者，这个国家在两次战争中对建立一个民主的欧洲作过很大的贡献，而在冷战中则起过稳定的作用。”或许纠正历史的嘲讽正是巴尔干未来所面临的任务。
四、大阿尔巴尼亚主义重现
科索沃战争甫结束，美国《外交季刊》便指出：“我们怎样去鼓励在科索沃和阿尔巴尼亚的阿尔巴尼亚人去抛弃他们的集体民族主义向前迈进呢？
谁又能对马其顿的斯拉夫多数民族提供如下的保证，即从普里什蒂那、地拉那，或同时从这两个地方放射出来的民族统一主义不会破坏他们弱小的，但战略上却重要的国家的稳定呢？”
《外交事务季刊》的预见不幸言中，当大克罗地亚主义、大塞尔维亚主义逐渐退潮时，大阿尔巴尼亚主义却又再现了！
历史上的大阿尔巴尼亚主义主张将阿尔巴尼亚、科索沃、马其顿西部、黑山和希腊部分地区都联合起来，组成一个大阿尔巴尼亚。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在意大利占领时期，阿尔巴尼亚、科索沃和马其顿西部曾组成所谓“大阿尔巴尼亚”。但随着阿尔巴尼亚人民抵抗运动的兴起和意大利法西斯的垮台，这个“大阿尔巴尼亚”也就随之消失了。
科索沃战争后，大阿尔巴尼亚思潮再次抬头，阿尔巴尼亚的民族主义分子最初曾设想把科索沃、马其顿及黑山境内的阿族人所居住的地区和阿尔巴尼亚联合起来，后又主张建立两个阿尔巴尼亚国家，即阿尔巴尼亚和科索沃，类似历史上的德国和奥地利。而在所有上述企图均告失败后，便把战火燃烧到马其顿境内。
由于阿尔巴尼亚自１９９７年金融危机后，国内局势一直不稳，大批武器流入民间，黑帮到处横行不法，走私和贩毒现象极为普遍，已成为“匪帮之天堂”，因此阿尔巴尼亚的问题就更形突出。阿族极端分子的所作所为已引起西方世界的忧虑和不安。联合国驻科索沃特派团首任团长库什内在２０００年初便指出，阿尔巴尼亚人已不值得世人之同情。而美国有影响的新闻周刊则强调，阿尔巴尼亚人的极端主义已成为北约当前主要的敌人。马其顿总统特拉依科夫斯基则更大声疾呼，绝不能按种族的标准来建立越来越小的国家，如果这样，巴尔干就无法作为一个地区再存在下去。的确，不能再让大阿尔巴尼亚主义抬头，否则巴尔干又将天下大乱。
原载《复旦学报》２００３年第１期
从叶利钦到普京——初探俄罗斯巴尔干政策的演变
巴尔干位于俄罗斯的南侧，无论就其地理位置，抑或历史背景及文化传统而言，均与俄罗斯息息相关，素为俄罗斯朝野所关心的一个地区。
２０世纪８０年代末，当巴尔干局势发生急剧动荡时，苏联自身也身陷困境，无力及时做出应有的反应。
苏联解体后形成的俄罗斯联邦同样也无法立即制订出完整的对待巴尔干的政策。由于国力日益衰落，俄罗斯今非昔比，已不能够对整个巴尔干地区施加全面的影响。
早就奉行独立外交政策的罗马尼亚在１９８９年事变后更倾向于西方，最初因摩尔多瓦一度有意与罗马尼亚联合，从而使俄罗两国关系变得紧张起来。但不久罗马尼亚的经济形势日趋恶化，摩尔多瓦境内主张与其联合的呼声也随之消沉。这样，罗马尼亚和俄罗斯便不再有麻烦，两国之间一直保持着一般的关系。
保加利亚系前苏联的紧密盟友，被人戏称为前苏联的第１６个加盟共和国。但在１９８９年剧变后，保共的继承者保加利亚社会党逐渐失势，保加利亚加速接近西方，和俄罗斯的关系则变得冷淡起来。好在保加利亚与周围的邻国均能友好相处，与俄罗斯亦无重大的摩擦，所以，它在俄罗斯的巴尔干政策中并不占有重要地位。
至于希腊，作为西方世界的一个成员，无论在冷战时期，或在冷战结束后都能与前苏联和俄罗斯保持正常的关系。在１９９９年南联盟遭到空袭时，希腊是北约１９个成员国中唯一明显持异议的国家，这种立场自然受到俄罗斯的赞赏。
因此，可以说，俄罗斯巴尔干政策的重点是放在前南斯拉夫地区，而前南斯拉夫的重点又放在塞尔维亚的身上。这样一来，塞尔维亚便成为俄罗斯巴尔干政策的重中之重。
俄罗斯人和塞尔维亚人同属斯拉夫民族集团，同样信奉东正教，在历史上曾多次风雨同舟，一起饱经风霜。在１９世纪的民族解放斗争中，塞尔维亚得到了俄罗斯强有力的支持。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俄罗斯人民和塞尔维亚人民都站在同一条战壕中。俄罗斯人民不能忘记，正是在１９４１年４月英勇的战斗中，塞尔维亚人民拖住了德国军队前进的步伐，才使俄罗斯人民赢得了一段宝贵的时间，以准备进行未来的大搏斗。
然而，历史总归是历史，它只属于过去，况且在历史上俄罗斯人和塞尔维亚人也有过不愉快的时候，如二战后的苏南冲突便是其中的一例。
事实上，除上述的民族、宗教和文化诸因素外，促使俄罗斯在冷战结束后坚定不移地支持塞尔维亚的主要原因仍是出于现实的利益。
首先，由南共联盟的继承者塞尔维亚社会党领导的南斯拉夫联盟是巴尔干地区唯一的一个不听命于西方的国家，自然也就成为俄罗斯在巴尔干的仅有的一个支柱。
其次，冷战结束带来的是苏联和南联邦的解体。俄罗斯人民和塞尔维亚人民又一次经历了同样的磨难，他们都失去了在多民族国家中往昔的领导地位，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最后，俄罗斯和塞尔维亚都面临西方的巨大压力，俄罗斯自然希望塞尔维亚和黑山共同组成的南联盟能继续存在下去，以巩固自己在国际上的地位。
所以，俄罗斯一直非常关心南联盟的命运，在巴尔干发生重大变故时都站在塞尔维亚人民一边，做出了力所能及的反应。我们不妨分三个时期就此进行探讨。
一、波黑战争时期（１９９２-１９９５年）
１９９１年，南斯拉夫出现政党林立、天下大乱的局面，国家解体的趋势已日益明显，苏联领导人对此甚为忧虑。当时的总统戈尔巴乔夫于１０月邀请塞尔维亚总统米洛舍维奇和克罗地亚总统图奇曼来莫斯科磋商，希望能阻止南联邦的瓦解。然而在苏联自身都难保的情况下，戈尔巴乔夫此举远不足以扭转南斯拉夫的局势。随着苏联大厦在１９９１年底的倾覆，二战后构筑起来的第二南斯拉夫也在１９９２年轰然倒塌。
在此之后，俄罗斯由于经济上不断滑坡和政治上内讧不停，在前南斯拉夫问题上只能追随西方大国之后，忙着承认从南联邦中分离出的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波黑和马其顿，显得非常被动。
甚至在波黑内战开始后，俄罗斯也一直袖手旁观，力图扮演一个中立者的角色，并和西方大国一起对南联盟实施经济制裁。
这种情况直到１９９３年底才发生了根本的转折，一方面是由于俄罗斯一厢情愿地所谓融入西方文明的美梦已告彻底破灭；另一方面也是由于随着总统和议会之间斗争的结束，政局已趋稳定，于是俄罗斯朝野认为应在国际舞台上发出自己的声音，尤其在波黑问题上更应旗帜鲜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