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2日 天气闷热 空气低沉 心情压抑
文章开始时我已经提到过我和马大嘴有一些不宜公开的事，其实在今天看来似乎也没什么，但在那个时代它却压得我一直抬不起头。要说我和马大嘴之间真正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倒也没有什么，只是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小，对于有些事没有见解，没有自我理解和自我解劝的能力。所以一些事在我的中学时代是一个沉重的包袱，直到我大学毕业后我才真正不把它当一回事地放下了。当今天村长刘衡决意让我去写马大嘴时，这种沉重感又无形中泛起，让我的心里不是个滋味。
那个时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在那个时期可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呀！
中学时代往往是人生最美好的时代，一切在那个时期都充满了五色的光彩，我也曾经憧憬过美好的未来。可就在我毫无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有一天，老师把我叫去，老师叫我的原因不为别的，有同学反映说我和马大嘴正在恋爱。
我当时一听，简直哭笑不得，马大嘴？他算什么人，我会和他谈恋爱？
老师后来说了一大堆道理，有一句我记得非常清楚，没想到班里最优秀的一个学生会和一个最差的学生恋爱。
老师看我不言语，更加证明了同学中间的传说。我什么话也没说，直到老师说完后，我才说了一句，没事我可以走了吗？
老师当时气得在住室内走了几圈，才定下眼看了看我说，没想到没想到，不可教也！
后来我在同学们眼里真的成了一个“坏”学生，可我作业每次在班里照样是优秀。我这人就这个脾气，你要治服我，你得说出理由，并且让我信服，就凭有的同学想打击报复我，想把我整垮，我才没有那么懦弱呢！我参加工作以后，有些人借这机会那机遇想封杀我，想摧垮我的精神，能是一件容易的事吗？我想起有位哲人说过，要想摧垮一个人，首先是摧垮他的精神。也就是说，一个人的精神是最重要的，人是活一种精神。后来我照样和同学们有说有笑。可说来也怪，从那以后，马大嘴见了我总是躲着。我几次想找他谈谈，而他总是瞅瞅四周然后猫样地躲开了。这让我心里直犯嘀咕。我想，是不是他马大嘴故意制造这起事端呢？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故意走到马大嘴的身边丢了一个纸蛋儿，让他同桌马良看见了，马大嘴看没看见我不知道，反正，马大嘴那天下午没有去见我，倒是马良有意还是无意地去了。我给他的纸蛋儿上写道：是男子汉就应该大胆地承认，有胆量请到河湾大槐树下等我。
我也不清楚当时哪来那么大的勇气。在同学们中间，在老师的印象里我已经成了一个坏学生，反而还真要把这件事做到底。
其实，我把纸蛋儿丢出去后我也有些害怕，万一真的马大嘴来了我怎么办？我怎样去面对他那种无赖的神情呢？可是我已经说过，我这人就有这点可贵的品质，凡事总要弄个水落石出，既然老师都已经知道我和你在恋爱，我就要问问你对这件事的看法和态度。这件事到底是谁引起的，是谁往老师的办公室里丢的纸片，是谁无风引起这三尺浪的，万事总要有个起因的，我才不怕你马大嘴的无赖。
我把纸蛋儿丢给马大嘴之后，头也没回地走出了教室。后来听马良说，马大嘴心虚，他怕老师看见，便让马良拾起了纸蛋儿。马良拾起来后给了他，马大嘴一看，头上的汗一直往下流。马良追问，写的什么？马大嘴开始不让他看，马良小声说，我可要告诉老师了，你要是还不让我看，我要在班里喊了。这一吓，马大嘴把纸蛋儿给了马良，然后他头也没回地出了教室，马良以为马大嘴是去河湾里见我的，便也尾随着来到大槐树下。
说老实话，我那时候对马大嘴连一点好感也没有，不要说和他恋爱，就是和他多说上一句话也不可能，因为我从心里恶心他。你想想，我会约他来河上谈恋爱？我在河岸上坐了很久，才发现马良鬼鬼祟祟地来到老槐树下，我走下河堤，站在了马良面前。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我什么话也没说，盯着马良看。盯得他不好意思，连忙说，马大嘴没有来呀？我还以为他会来这儿呢？他说让我在这儿等他呢！
我这才笑着说，是不是马大嘴派你来的？
马良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他说是……他要是没来我走了，说着就要走。我说，既然他马大嘴不敢来你敢来，我倒要问问你，你说他马大嘴哪一点值得让我对他有好感，是他的为人？是他的长相？还是他的学习？他的家庭？
马良一个劲地往后退说，就是呀，我也一直想不通。你怎么会看上他马大嘴呢？班里同学轮个遍恐怕也轮不到他马大嘴。同学们也都在说……
说什么？
说你黑妞哪儿都好，就是这件事做得不好。
我说，你回去告诉他马大嘴，别自作多情，有能耐把自己的学习搞上去，我黑妞才能看得起他。
说完我丢下马良一个人走了。谁知这个马良把我在河湾说的话全部说给马大嘴，甚至一字不漏。我原以为我这样做会让马大嘴有些退缩，谁知这给马大嘴更有力的借口让他走近我。后来的事我真的不想说出来，因为这件事对于他马大嘴对于我都没有什么好处。
马大嘴那个下午没敢去河湾里见我，而是直接回到家，蒙头大睡，他父母喊他起来吃晚饭，他也没有理他们。晚上马良去见他，把我在河上说的话全部说给马大嘴。
听完后马大嘴说，她真是这么说的？
马良说，真是这样说的，谁要是说上一句瞎话，叫他今晚不得好死。
马大嘴忽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拉起马良就往外跑。他妈在后面喊，他也没听见，他们一口气跑到我家后面的小山上，俩人坐在那儿胡喊，说是唱也不像，说是喊可又像是唱，一直到更深夜静。那天晚上我母亲病了，我去山外给我母亲取药了，没在家，回来后母亲告诉我说是有俩人在山上胡喊了半夜。我走进家门口的时候也听到了，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是他们两个。第二天，马大嘴又来到我家后面坡上唱，我才听出来是他马大嘴的声音。
母亲问，怎么回事？
我说，别理他，是我们班上一个学生，这个人差不多是个疯子，他受了老师批评，认为是我说给老师的。我对母亲说了一个谎，才一个人来到后面的山坡上。我走近时马大嘴才停止了他的喊叫。
马大嘴一见我走近他，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想见见你。我怕你不出来见我，我才故意……
昨天晚上也是你在喊叫的？
昨天晚上是我和马良。
那今天他怎么没来呢？
他冻病了，所以我才一个人来的。
我一脸的严肃。这让马大嘴在我面前也不敢胡说些什么。我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你说给他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我说什么了？
你说让我好好学习，只有学习好的同学你才看得起？还有，只有我学习好，你才和我交朋友？
这话是谁说的？
马良说的。
就算是我说的，难道我说错了吗？
没错没错，只是我想，我想让你帮帮我。
帮你什么？
当然是学习了。还有，如果你要是不答应我，我恐怕要活不下去的，还有……
行了，你马大嘴哪点值得让我对你信赖，在班上你做过一件正经事吗？
我今后一定会做，就是为了你，我也会好好地去做的。
那好，没事你回吧！你家这一来回也有一二十里路的。说完我一个人头也没回地下山了。至于马大嘴后来在山上待了多久我就不知道了。后来听马良说，马大嘴一直待到太阳落山才一个人回到家，回去以后马大嘴也病了一场，他在病中还在说，我一定好好做，我会让你黑妞看得起我的。
马大嘴病好后，又来上了一个学期，这个学期他表现得非常好。可后来他突然不上了，好多同学都觉得蹊跷，一提到马大嘴都把目光递向我，好像是我不让马大嘴上学似的。后来我才知道马大嘴的不上学多少可能与我有关。
马良在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对我说，马大嘴在我家后山上等我，让我无论如何去一趟。
我要是不去呢？
马良说，你要是不去，他马大嘴可能就不活了。
有那么严重？
如果你觉得马大嘴的生命不如你的脸面金贵，没有你的自尊心重要的话，你可以不去，但我要告诉你一句，马大嘴的退学是你一手造成的。
这算什么话，他马大嘴凭什么把这种事情赖在我头上呢？我才不理他。
我一扭身不再和马良说话，我回到家，才细细想了马良刚才的那番话，总是觉得心里有件事在搁着，母亲喊我去地里给猪打把草，我也没有心思应她。我心里很烦，如果马大嘴真的有什么意外，真的死在我家的后山上，那我该怎么办？同学们都会认为是我一手造成马大嘴的死亡。如果我去了，马大嘴要是说些不相干的话，我又该怎么办呢？
马大嘴在山坡上已经等了两天了，可马良就是不敢对我说，直到马大嘴拿着刀子逼着马良说，你要是再不对她说我在等她，我就死给你看，这样马良才慌了，他才下决心对我说出马大嘴的行踪。
马大嘴一个人在山坡上躺着，身边放一堆空酒瓶子，还有刀子和绳子。
我走近他身边时，马大嘴连头也没抬，连眼也没睁，少气无力地说，你是黑妞吧？
我说你马大嘴要是有能耐去干一番大事业让我黑妞佩服呀，一个大男人倒在一个同学面前寻死觅活逞什么英雄？我一脚把酒瓶子踢下了山。
马大嘴忽地坐起来说，我是没能耐，我也不是英雄，可我是个人，我要得到你喜欢，可你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呢？
因为你没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喜欢。
马大嘴站起来拿起刀子说，我今天就是要你一句话，你答应不答应。
我答应你什么？
答应和我好。你要是不答应和我好，我现在就死给你看，不信你试试。
马大嘴说着刀子就放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没一会儿血就往下滴。但马大嘴还是用眼盯着我问，你答应不答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