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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苏瞎子唱曲论古镇缘起(1)

苏瞎子唱曲论古镇缘起

镇公所敛钱搞新丁训导

王茂祥王掌柜派四个保丁沿几十条大街找遍,也没有见到强善的踪影。四个保丁回去报告王掌柜,王茂祥说,你们几个简直笨死了,他家里找不到,一定是藏在隐蔽之处,你们几个好好地访访,就是在地缝里,也要把强善给我抠出来!四个保丁从山陕会馆出来,相互商量了一下,现在街上人来人往,找到强善好比大海捞针,不如到集市散了,只剩下本街的人,反而好找一些。于是,决定以逸待劳,先到永隆酒馆喝酒去,晚上再找强善不迟。

其实强善和张狗留、陈小黑那几个小混混儿,并不知道镇公所里的公差在找他们。他们并不怕镇公所,根本想不到会把强善抓起来游街示众这回事儿。这伙人说起来不怕天不怕地,可他们怕镖局里的那些人。当他们这天早晨去码头上收“保护费”时,正巧碰上了陕西的船帮,说破口就是不肯给他们钱,领头的操着浓重的陕西口音说:“呸,想讹人不是?你这也配称做保护费?瞧你这熊样子,连自己都保不住,保护谁?笑话!实话告诉你,哦(我)有人保护,用不着你这样保护哦(我)!”

要是其他的船帮,勒索几个钱,本来算不了多大事情,说几句大话就行了。这并非说各地来的船帮老大,都是窝囊废,软地好起土,而是因为他们常在江湖上行走,身上虽有武功,也不肯用。像这号事情他们见得多了,强龙不压地头蛇,息事宁人,少招惹是非为上策。所以,一连数天,强善他们并没有碰到软硬不吃的。可今天却遇到了麻烦,没有讨到半文钱,反被人家奚落了一顿,张狗留和陈小黑就和陕西人对骂起来。吵着骂着,强善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操起一块石头,朝那个船帮老大的头上砸了下去,那人没有想到强善会突然来这一手,没有躲闪,那石头砸在了眉骨上,顿时鲜血直流。

几个船工一齐呐喊:“嗨,反了,没有王法了!”上前和他们几个厮打起来。山西人个个都是好汉,把强善他们几个抓住举起来,扔死鸡子一般,甩出好远,啪啪嗒嗒地摔成了嘴啃泥。周围的一些本地人,本来冷眼旁观这一出闹剧,眼看强善一伙要吃大亏,急忙上前拉偏手,蜂拥而上,有的扯手,有的拦腰,缠着了陕西人。强善他们一伙趁势上前,手打脚踢,痛快地暴打人家。陕西船帮上的人见寡不敌众,不占上风,挣扎开身子,边跑边说,这是明欺负人,走,找戴当家的评理去!

强善一听这几个人要去找戴广兴,就知道坏菜了,连叫“秽气,秽气,出师不利”,朝那一群帮忙的乡亲拱拱手,说了声谢谢,赶紧让众弟兄做鸟兽散。

其他小混混儿离开强善,向各个方向散去。强善和铁哥儿们张狗留、陈小黑一道,一口气跑到骡店街口,才定下神来。张狗留不服气地说:“强二哥,你今天怎么啦,这么怕他们?我们打了个清水网,还让人看笑话。叫我说,这条船收不到,我们再收那些船嘛。这一跑,一天的花销没有了。”

强善说:“你懂个屁,一条船收不到,别的船就不怕咱们了。再说,若是戴广兴听说了,他们肯定会来码头上找事儿。镖局里的人个个都不好惹,无论哪个拳师,轻轻地拍你一下,会让你筋断骨头折。光棍不吃眼前亏,算了,咱们今天自认倒霉。”

张狗留说:“照你这么说,码头上这碗饭咱就不好吃了。”

强善说:“你当是好吃?要不是你们怂恿,我本来就不肯到码头上混饭吃,江湖上深不见底,不露相的真人很多,我恐怕弄栽了,失我们弟兄的名气。你放心,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陈小黑说:“强二哥,我有一个主意,不知你肯不肯干?”

强善说:“有屁快放,有话快说。只要能够搞到银子,有什么不肯干的!”

陈小黑说:“我近来踩了一个点,我们索性做他一票,发个大财如何?”

强善一听,知道八成是偷盗,若在以前,他是坚决不肯下手的。可自从染上毒瘾后,手头越来越紧张,只要有弄钱的机会,啥都可以试试。于是,就和他们两个咬了一阵耳朵,吩咐他们不要告诉别的小混混儿,免得走漏风声,到了晚上再说。于是,三个人在此分手。

这强善没有躲没有藏,大摇大摆地先到了鸣翠楼,在一个小厢房里,让一个丑小妞翠红陪着抽了一个烟泡,临走时,在翠红胸前抓了一把说:“今天给大爷记账,啊!”丑小妞翠红骂他是个没良心的东西,强善涎着脸儿,笑嘻嘻地走出滴香阁,直奔庄王庙,要到那里听戏,消磨一天的时光。

这庄王庙最早是由湖南客商集资兴建的,又被梨园里的老板接管了。现在,湖南客商又建了一座九龙庙,这里演变成了罗戏会馆,也叫梨园会馆。在平日里,仅供镇里管理剧团的写头——这些专门安排演出的人,以及一些热心办庙会的人使用,连费用都不收取。本地人把这里叫庄王庙,是因为大殿里敬的是楚庄王。大多数赊店人不知道这里为啥不敬别的神仙而敬楚庄王,有点历史知识的人才懂得,这楚庄王也许是湖南人的先祖。南阳和湖南、湖北,都是古楚国的领地,认真算起来,在楚国先祖中,名气最大的数得着楚庄王了。当然还有一个名气非常大的楚霸王,为人暴戾,人们当然不会敬他。至于庄王庙后来成了各路剧团聚集地,也耐人寻味。据传说,古时候的楚庄王,特别爱好这一口,正是他,创立了湖南花鼓戏。所以,建庙时,就考虑到这一点,建筑格局不仅适合唱大戏,而且还适合小剧种,至于用作优伶们驻扎、装扮的地方,所有方便戏班子的设施,分门别类,考虑得比其他处周全,用作伶人们的聚集处,是再恰如其分不过的地方。

庄王庙有一个很大的天井院,可以容纳上千人看戏。进大院就是一个大舞台,面向正北,冲着庄王殿。所有的建筑,庄王殿最高,东西厢房是两层楼,一楼盖的尽是大通间,可以搞一些曲艺、杂耍之类小型的演出活动。因此,庙内既是个小社会,又是个曲艺大杂烩。

在平时,一般只设一个场子,到了冬季,人们闲暇,几个场子同时开张。其中有三个场子最为热闹,唱河南坠子的苏瞎子,唱大调曲儿的胡先华,唱三弦书的赵孟德,常常在这里坐庄。胡先华的大调曲儿是一些相对较长的段子,一个故事一大段,像“杨八姐游春”、“小二姐做梦”,唱腔优美,风趣幽默,人们听上一段,可以一边回味,一边离开场子,去干其他的营生。河南坠子和三弦书就不同了,唱的是大部头,如“施公案”、“狄公案”、“包公案”、“说岳传”、“杨家将”等。说书的拉开架子,边说边唱,一部书一唱就是数月,招来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听得如醉如痴,说唱到紧张处,能把人的心吊到嗓子眼儿上,煞板时,留下一个悬念,让你吃过饭不赶紧去接着往下听,会抓耳挠腮,急得上火。

唱河南坠子的场子,今天会聚了很多老头、老太太。强善一头扎到了这些老头、老太太的群里,并不咋呼,悄悄地坐下来,眯着眼听戏。

只见苏老先儿手持一把坠胡儿,脚下绑着一个踏板,踩着节拍,通过连杆,敲打着上边的木鱼梆子,唱得正热闹:

俺苏瞎子两眼黑咕隆咚,

小弦子一拉开了正封。

想听文的包公传,

想听武的杨家兵。

咱今天不把别的表,

先表表刘秀爷赊旗传美名……

说书人在说大部头之前,总是要瞎扯上一通,或者说的是些颠倒话,或者说一些诸如“公公扒灰儿媳妇”的荤段子,一是为了逗笑,二是为了等人。人们并不因为他东扯葫芦西扯瓢恼火,反而津津有味地听,听到热闹处,一片叫好声。

这天,苏瞎子从三皇五帝时说起,说大禹治水有功,经禅让得到皇位。手下有一个会造酒的谋士叫仪狄,用粮食经过九九八十一天酿造,做出了一种甘美异常的琼浆,因“九”而得名叫“酒”,很快风靡宫廷。大禹怕因酒误国,把仪狄从宫中赶了出来,逃到了这个赊店镇的前身,那个当时名叫“兴隆店”小小村落,受到当地人的庇护。仪狄落脚兴隆店后,发现这里的水质特别好,开始教百姓造酒。从那时起,兴隆店因为酒馆多而真正兴隆起来,逐步发展成一个古镇。

到了西汉末年,王莽称帝,诸侯争霸,群雄大战。西汉皇族刘秀顺应民心,满怀光复汉室的雄心,率领二十八个弟兄(后人称为“二十八宿”),在古宛城南阳起兵,征战厮杀,以平天下。在新野一带,与王莽大军一场大战过后,寡不敌众,只剩下少数人马落魄而逃,跑到了古镇“兴隆店”。正在人困马乏之时,忽然见到一个小酒馆,众将又饥又渴,把酒狂饮,精神倍增,共议再举大事。酒过三巡,胆壮志豪,大计商定,要招兵买马,唯缺帅旗。刘秀走出酒店,抬头见一酒幌在潇潇北风中飘荡,正中书写“刘记”两个大字,大喜:“天助我也!”遂赊下酒幌为帅旗,一路征战,所向披靡,大战昆阳,建都洛阳,史称东汉王朝。有句俗语:扎下招兵旗,就有吃粮人,正是由此而来,可见旗帜多么重要!刘秀称帝后,念“刘记”小店赊旗有功,封兴隆店为赊旗店,酒为“赊店老酒”,现在变成了“赊店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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