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献皇帝建安元年(公元196年)
曹操在许,谋迎天子。众以为“山东未定,韩暹、杨奉,负功恣睢,未可卒制”。荀彧曰:“昔晋文公纳周襄王而诸侯景从,汉高祖为义帝缟素而天下归心。自天子蒙尘,将军首唱义兵,徒以山东扰乱,未遑远赴。今銮驾旋轸,东京榛芜,义士有存本之思,兆民怀感旧之哀。诚因此时,奉主上以从人望,大顺也;秉至公以服天下,大略也;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四方虽有逆节,其何能为?韩暹、杨奉,安足恤哉!若不时定,使豪杰生心,后虽为虑,亦无及矣。”操乃遣扬武中郎将曹洪将兵西迎天子,董承等据险拒之,洪不得进。
北方组公孙瓒淘汰刘虞,袁绍先淘汰韩馥,再淘汰公孙瓒,北方组小组第一名是袁绍袁本初。
我们再看中央组,这一组情形有些特别,实际上是一场叼羊比赛,汉献帝刘协这可怜的娃儿,既是比赛用品,也是比赛的奖品。
董卓189年立刘协,比赛开始;192年,王允、吕布淘汰董卓;两个月后,李傕、郭汜等淘汰王允、吕布。
李傕叼到这只羊后,西凉马腾、韩遂也想搭把手,被李傕打跑;李傕的哥们儿樊稠和韩遂在阵前聊了两句,结果樊稠被李傕怀疑通敌,被设计杀了。后来韩遂和曹操也在阵前叙旧,结果马超差点把他杀了。韩遂是江湖前辈,朋友多,凭着老脸在江湖上混,所以即使披挂上阵,也是靠聊天不靠武功。
李傕杀了樊稠,郭汜兔死狐疑,于是李郭一家分两家,继续比赛。李傕强迫献帝“幸其营”,于是这只羊离开了羊圈,不断地“巡幸”大小诸侯军阀的军营,游历狼窝。
李傕、郭汜交兵,老同事张济出面和解,声称谁不听劝就打谁。皇帝从李傕手上转至郭汜、杨定(董卓另一旧部),杨奉(李傕部下)、董承(董卓、牛辅部曲,献帝舅舅)。郭汜在新组合中是少数派,于是掉头又和李傕重新组合。二杨一董带着献帝到了华阴,华阴守将段煨接驾,杨定、段煨素有积怨,于是杨定决定加赛一场,和段煨开练。李傕、郭汜、段煨于是结合起来,张济被杨奉、董承边缘化也不高兴,也和李郭段合股,和杨奉、董承大战于弘农东涧,这一仗把皇帝的行李都打得丢了个七七八八,士卒随从死伤无数。
杨奉、董承败走,又请来白波帅(白波军是黄巾军在河东的兵团)李乐、韩暹、胡才,抵挡李傕等,急渡黄河,来到锐圆的老家安邑(今山西夏县),河内太守张杨开始向皇帝供应物资,献帝算是稍微消停了一点。
董承和张杨想把天子安置回洛阳,杨奉、李乐等因为资格浅有历史问题,所以不乐意,韩暹于是进攻董承,董承一看自己叼不住羊,于是派人请曹操。
曹操一出,杨奉、韩暹等莫能与之争锋,投奔袁术去也。杨奉后来被刘备诱杀,韩暹想逃老家并州,为路人所杀;胡才、李乐留在河东,没去洛阳,胡才被仇家所杀,李乐命最好,自己病死;张济出南阳,战死,部曲为侄子张绣所率;郭汜为部下伍习所杀;李傕为段煨奉诏所杀,三族尽夷。
这一轮比赛下来,曹操获胜,董承因招曹操迎驾,多活了几年,后来也被曹操所杀。
这场中央组的比赛,上档次的选手不多,但战局之纷乱复杂,也颇费后人笔墨。
据《三国志·吕布传》裴注所引的王粲《英雄记》记载,汉献帝到达河东以后,曾亲笔写信给吕布,招他前来护驾。这时献帝已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处颠沛流离之中,也肯定在寻找可以倚仗的力量,他在脑子里一搜索,就搜出了吕布,可惜吕布当时没钱没粮没盘缠,所以没去成。吕布有很多机会,但是时也运也,加上自己缺乏政治素养,终究没进入最后的决赛。
“曹操在许,谋迎天子。”所以,曹操迎奉献帝,本不待劝,谋士荀彧还是讲了几条理由:“……诚因此时,奉主上以从人望,大顺也;秉至公以服天下,大略也;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这是站在曹操的利益角度看问题,迎天子有三大利益:一、人望,二、人心,三、人才。都是以人为本。
当时关东各位大老,或因地理偏远,或因自己有小九九,都没有主动参加中央组的比赛。有地利的当属河内太守张杨,但他力量太弱;曹操的力量这时也不够强,吕布、刘备、袁术都在屁股后面,前面还有一个实力雄厚的大老袁绍。
迎天子以后到底能加分多少,曹操没底,何况加的都是软实力,不是兵马粮草,挟天子以令诸侯不假,但能令的都是小诸侯,是比自己实力差、最多也是实力相当的诸侯,这时加上天子这个软力量可能多一分把握,但是要令自己更强大的诸侯,以曹操一贯的现实主义作风,他还不至于昏头到这个地步。自己实力不够,迎奉天子等于暴露野心,袁绍一直把曹操当成自己的小兄弟甚至马仔,以曹操老板的心态自居,曹操对此焉能不知?自己迎奉天子以后,等于宣布不认大哥做老大了,这应该是曹操最顾忌的。另外,汉天子是一个不值钱的古董,以前在地摊上流转,袁绍可以不理,甚至盼望着让李傕这类宵小把他彻底毁了。现在曹操这样稍有实力的人一叫价,就会把更有实力的袁绍叫醒,曹操知道,一旦进入拍卖行硬拍下去,自己目前还拍不过袁绍,这个风险,曹操是要算到的。
且不说袁绍的态度如何,就是目前的持有人杨奉、韩暹,曹操内部的评估结果也是“未可卒制”,曹操等于是把自己所有的资产拿出来参与拍卖——汉天子的地位和价值在当时就是这么诡异。
在曹操团队,毛玠和荀彧都坚定地支持曹操迎奉天子,占领政治高位,不过荀彧当众以“晋文公纳周襄王、汉高祖为义帝缟素”作喻,这是史家语气,此时的曹操强敌环伺狼顾左右,荀彧把曹操喻为高祖,一是此并非荀彧本意,二来也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