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依靠的第二大群体就是熟人圈子,包括因工作、学习、生活和地域而相识的同学、战友、朋友、同事、老乡等。在这里比较一下中西方是怎么处理熟人交往的。
在瑞典,常见的是人们面对一杯啤酒发呆;在英国,周末看到人们站着手拿一杯啤酒闲聊;在中国,下班后熟人围着桌子大吃大喝。
北欧人过得十分休闲,晚上常见三两人坐在小桌旁,面前放着一杯啤酒,眼望着远处,很少有言谈话语,似若有所思,似凝神静气,似发呆般地坐着。
英国人只在周末的时候,三五成群地站在酒吧门前,每人手拿一杯啤酒,嘴里不停地说着,好像在谈一周的工作,也好像在交流着情感,更好像在释放一周的压力。
中国人在上班的时候,已经定好了餐厅雅间,约好了人。下班后围着一大桌子菜,频频举杯,不醉不归。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疏通关系,托人办事,联络情感。
在熟人圈,本可以找到纯洁的友情,滋养人们的心灵,现在却成了“面子”。中国还有一种消费,叫“人情消费”:婚丧嫁娶,红白喜事,有人的捧人场,有钱的捧钱场,必邀请熟人参加,随上份子,繁多的应酬,让人苦不堪言。如果不被邀请的,还觉得没有面子。如果领导干部家里有个事,前去捧场的人自然多,就成为不自觉者敛财的好机会。这种人情走动,好像是风俗,其实是一种不良风气。在中国,交友的成本太高。如果没有资金作为后盾,请不起客,送不起礼,就没有“朋友”。当交友成为一种负担时,“朋友”会让人更加孤独。
在熟人圈,本可以在互相关心中得到温暖,却变成追逐利益的工具。人活在世上,因各种缘分而相识本是很正常的。但是,在当代中国,却成了人脉资源甚至演变为人情网络,有的还成立了松散的组织,如同乡会、同学会、战友会等。中国的人情社会,随着大大小小众多的这样组织的诞生,以人情替代了法律政策,以交情取代了原则立场,公平被各种关系扭曲了。现实误导着人们,干不干事不要紧,拉关系最重要。古代提出很严肃的做人学问,被曲解为拉关系学问。整个社会弥漫着人情,导致法律、政策和制度形同虚设。
我的一个同学给我讲了其“熟人心态”:成人研究生入学考试,替考现象已成为公开的秘密。在2011年成人研究生外语考试时,某省教育厅为杜绝替考现象,采取了两项措施,一是请中学教师监考,因为中学教师办事比较认真。二是持身份证提前录入本人的指纹,考试时验指纹进考场。中国人想舞弊的话是聪明绝顶,用假身份证、假指纹膜、熟人说情等办法,都能逃过先进设备的严格检查。但是,假的真不了,就看认真不认真。年龄大的和年龄小的能一样吗?进考场后,又抓出一百多个替考者。唯一一种情况抓不出来,就是熟人关系。有个老乡求他办这件事,他就给监考的同事说了,有熟人罩着,自然不会被抓出来。事后,他谈起这件事时说:“其实,我和那个老乡也不熟悉,也没有收礼。我觉得托人求到我了,不给办不好意思。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脑子没有多想就这样做了。在西方,违反规定的事压根就不会张口,即使张口了也不会给办。咱们就这国情,谁也抵制不住。”
如果从制度上讲,制定的一套监考制度不能说不严密;如果从监管上讲,不能说行政部门不用心;从手段上讲,连先进的设备都用上了,不能说不到位。任何先进的设备和严格的制度,在中国人情面前都会失去效力。每个人都在渴望公平、愤恨不公,为了社会的公平,在此呼吁:别把朋友当成利用的工具,回归交友的本质,从每个人做起!
我们应该鼓励朋友交往,这样人们心灵的寂寞,可以多一条慰藉的渠道。古代提出了一些交友的原则:与朋友交,言而有信。君子之交淡如水。毋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以势交者,势倾则绝;以利交者,利穷则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人生乐在相知心,等等。
普希金认为,不论是多情诗句,漂亮的文章,还是闲暇的欢乐,什么都不能代替无比亲密的友谊。巴金说,友情在我过去的生活里就像一盏明灯,照彻了我的灵魂,使我的生存有了一点点光彩。谢觉哉则对一些交友方式提出了批评,三朋四友,吃喝玩乐,这叫做“酒肉朋友”,朋友相聚,不谈工作,不谈学习,不谈政治,只谈个人之间私利私愤的事,这叫做“群居终日,言不乃义”。
真正传承传统文化,就要理解交友的真谛:生活需要真正的朋友,也需要更多的熟人,是为了心灵的交流,学习工作获得帮助,自己的水平得到提升。为了让心灵得到慰藉,需要把好人情关、交友关、细节关。会友善一笑吗?
生活中的第三大群体就是公共圈,包括活动空间遇到的陌生人、共同生存在一个空间的人。我们如何对待公共空间里的“外人”呢?
对现代人的空间意识,也有人描述:一个人拎着一袋垃圾进了电梯,顺手就把垃圾撂在电梯的地板上。出电梯时忘记了,垃圾就留在了电梯里。甲看见了,心想:“这人把垃圾就扔在电梯里,什么素质!”乙也看见了,心想:“也许是忘记了吧,等他想起来了会回来取的。”丙也看见了,心想:“怎么就没个管事的人?物业只会拿钱不干活呀!”……就这样,那袋垃圾一直留在电梯里,直到臭气熏天。进电梯的人都掩住了自己的口鼻,但没有一个人扪心自问。①
中国人缺乏公共空间意识,是被广泛认同的。我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碍你啥事了,我跟你说话了?乘公共汽车排队,我挤不上去落在后面,你会下来让我上去吗?我就随地吐痰,乱扔垃圾了,这又不是你家,你管得着吗?我又不认识你,让我帮你,关我什么事,谁帮助我呢?马路中间虽有栏杆,我就敢跳过去,红灯我就敢闯,我不走捷径,累了,时间耽误了,你赔得起吗……
处理好自己与公共空间的关系,与共同活动空间的人和谐相处,维护共同的环境,能使所有人利益最大化,使大家共同享受美好。而中国人有两种思维是极不可取的,一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只管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天塌下来还有大个子顶着呢,与我何干。二是好人需要绝对无私,必须是“高大全”的形象。一说为公,就否定了私的存在,没有独立的主体。其实,公共空间是自我与大家共同拥有的,是自利与利他的统一体。维护公共空间,需要公共秩序和社会公德,需要共同生存在同一空间人的合作。美国学者库柏(Terry L。Cooper)认为,公共意识并非“期望公民变得无私并在行为上完全利他,但它确实意味着,公民有责任既要发现他们自己的个人利益,也要发现政治社群的利益,而对这一社群利益,他们负有契约性的自制的责任”。
不少人有这样的思维,社会都这样了,我去当好人,不是傻了吗?应该看到,社会主流是积极向上的,包括你在内的每个人都在为社会做着什么;也确实存在着不少问题,需要包括你在内的每个人去努力改变。如果我们心中充满了阳光,自然而然由衷地想用阳光温暖别人;如果我们心中充满阴暗,内心的善良就会被黑暗遮挡。
每个人如何对待这个社会,影响着社会的风气。你可能一直抱怨别人的自私,因而自己不愿意做一些举手之劳的善事;你可能是社会的一个冷漠的旁观者,认为世界美与丑都与己无关,这样将永远体会不到大家庭的快乐。其实,每个人就是他人的环境,就是他人的镜子,就是他人的楷模,就是他人行动的引导者。社会是什么样,是每个人的行为造成的。共处一个空间的人对他人要求并不高,只是一个友善的微笑,问一声“你好”,让一下座位,拥挤时让别人先行,或者举手之劳对别人搀扶一把,人们就会感到人间的温暖。这不比挤着、喊着、吵着、骂着,最后还非得说一句“谁怕谁呀”,人们心里感觉更好吗?如果作为当代人,有自我而不滑向自我主义,由传统亲情的小爱转变为对生活在公共空间人的帮助,才不会感到社会的无助,才不会感到情感的孤独。不能摆脱传统宗族的狭隘,由小爱走向大爱,思想就停留在了小农社会。
忠君时代,人们津津乐道的都是帝王将相等显赫人物;毛泽东时代,到处充满着激情,让人们记住的是像黄继光、董存瑞、王进喜、雷锋、焦裕禄等英勇牺牲、大公无私的人民英雄;当下,感动我们的是最平凡却是最伟大的人物,如卖羊肉串的慈善家、最美的妈妈、最美女老师、最美的司机等,他们在追求自我中践行社会责任,在追求自利中奉献爱心,在平凡岗位中彰显伟大,在平常生活中阐释诚信。如果能够被生活中一件件平凡却是善良的举动所感动,就会积极向社会中处于危急和弱势的人伸出温暖之手。凡人、平凡、常人、平常,却孕育着时代的伟大精神,也给我们讲述着应如何处理自利与他利,公德与私德的关系。既然大家有缘共同生活在同一空间,就共同担当起责任,共同推动这个时代前进吧!
①转引自《读者》,2012年第16期,《电梯众生相》
安放心灵:让人感受到这里就是家
“官文化”的专制性沉淀为管理思维,让人们被迫附着在地域上;乡情不是对地域环境的认同,只是对认祖归宗的外延。让人们践行社会公德,需要唤起人们的地域归属感。
中国人的地域概念就是故乡。寻根、回归故里、叶落归根、穷家难舍、低头思故乡等,都表现出对故乡的归属感。这是因为几千年小农经济,人们基本固定在某一地域,在那里有更多的亲情,出外有一种漂泊之感。
中国的管理思维,在地域上也有所反映。从古代开始,就在居住地实行保甲制度:一般以十户为一甲,设立甲长,十甲为一保,设立保长,联保各户,实行连坐。在计划经济时代,社会治安良好,原因之一是对人口流动进行了严格的限制,无论出外办事、住招待所,都需要原居住地的组织开具证明,这实际上是对居民强制性的属地管理,可以称之为“被归属感”。现在连银行贷款,也实行联保制度,一户贷款,几户联保。
强制性的地域归属,能对维护治安起到一定的作用,但不一定让居民产生地域归属感。设想一下,如果一个地方能让居民自发地产生地域归属感,产生了热爱情结,一个城市该多么和谐。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市场经济的建立,人们为了生计而奔波,走出故乡已经成为一种趋势。哪里是我家?谁会关心我?如果人们对生活的地方没有归属感,不能安居乐业,就会出现浮躁和不安。现在高调喊出城镇化,没有农民工在城镇安居乐业,增强归属感,谈何城镇化?让人们有地域的归属感,成为新时期应该关注的一个重要问题。能管出亲近感吗?
工作时间由单位管理,受劳动纪律约束,各国的管理制度虽然有差异,但基本类同。可是,八小时之外的居民生活,需要有人去管理吗?怎样管理呢?
1951年国庆典礼,毛主席看到市民队伍整齐有序地通过天安门城楼,不无感慨地对站在身旁的彭真同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