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话语噎人,书生脸色半红半白,好不容易忍下来。
孝基有点看不下去,开口说道:“这位公子,吾这道友口快心直,公子万勿在意。请问公子,最近可遇上什么奇人奇事?”
书生神色黯然,把酒喝干,低声说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想吾裴元皓自幼跟随大儒读书,素来不信怪力乱神之事。
不瞒两位道爷,小生路过莱州府,只为前往长安投奔亲友,谋一个前程。莱州府南十五里黑龙岭上,小生表妹文燕前年葬于那里。
四日前小生住进莱州府邓家老店,当夜,文燕表妹托梦。梦中,表妹哭诉,生前与小生两情相悦,奈何父母不允。
死后遭妖人逼迫,要被抓去祭炼生魂。请小生务必请人救她。前日小生曾去黑龙岭给表妹扫墓,表妹墓前果然有个妖人徘徊。
那妖人披头散发,赤膊上身,耳带金环,一看便是蛮子。小生与他言语不和,被那妖人暗器打中。”
说到这里,裴元皓撸起袖子,右臂上三个小孔在流黄水。小道士恍若未闻,伸手从道袍领子里搓出些油泥,丢到书生酒碗里。
随即拿过酒坛,给书生倒满。书生一皱眉,孝基却在一旁示意书生喝酒。
书生没有注意,孝基看得清楚,小道士倒酒时,顺便放进去一枚药丸。
裴元皓咬咬牙,端起酒碗狂饮。这时伙计把两只烧鹅,四条大鲤鱼端上来。
小道士双眼放光,口水直流。二话不说,拿起一只烧鹅开吃。孝基把另一只烧鹅拿过来,给书生和自己各分一半。
孝基和书生还在吃烧鹅,小道士早已在对付那四条大鲤鱼。小道士吃鱼方式古怪,拎起鱼尾,从鱼头开嚼,也不吐刺。
还好孝基手快,从小道士那里抢下半条鱼来。孝基多年只吃火灵芝,哪里尝过这许多人间美味,吃兴渐浓。
等尝过板鸭,孝基已是半饱,裴元皓已是看客,不再动筷。小道士一人灭掉四只零大半板鸭,依旧兴致极高。
接下来,那三十盘拿手菜,让所有食客震惊。小道士左右开弓,一点汤汁不剩,三十个光盘摞在那里,让人目瞪口呆。
小道士拍拍肚皮,神态安详富足。伙计笑嘻嘻过来:“道爷,您几位可曾吃好?一共一百三十五两银子,您看哪位爷会账?”
小道士没说话,眼皮一闭发出轻微鼾声。伙计心里叫苦,这小道爷上月来过一次,出手极为大方。
今日为何不肯会账,若是三人都不给钱,该如何是好?孝基取出三锭纹银,每锭五十两,交给伙计。
伙计心里一块大石落下,连忙下去找账房。孝基心道侥幸,马道义临行时曾塞给自己一个包裹,里边俱是金银,幸好今日派上用场。
这时裴元皓看着二人,终于下定决心说道:“两位道爷俱是剑侠中人,还请两位道爷发发慈悲,救救小生表妹。
文燕与小生自幼情投意合,奈何小生家道中落,她父母便不许我们这门婚事。文燕表妹性情刚烈,从此郁郁寡欢,直到前年病亡。
请两位道爷援手,除去那妖人。小生肝脑涂地,愿报两位大恩。”
书生眼圈泛红,十分赤诚。孝基心一软,刚要开口答应。
小道士忽然睁眼,冷声说道:“你且回去,两日后午夜,到黑龙岭坟前再见。”
裴元皓千恩万谢,起身告辞。伙计把桌子擦抹干净,给两人沏上一壶碧螺春。“道友,可否告知名号?”
孝基开口问道。小道士嘻嘻一笑,眨眨眼睛,悠然说道:“道友,小道并无名号。若道友不嫌弃,可暂时结伴同游,道友叫我青松便是。”
孝基心下一动,自己一人出游,这道人虽然邋遢,却不是恶人。不如一同结伴,也好开开眼界。
想到这里,孝基低声说道:“在下昆仑门下,元孝基。”
青松一点头,接连喝下几碗香茶,起身说道:“吃饱喝足,黄粱一梦方得真味。”
两人前后走出酒楼,青松脚步如飞,孝基脚下加力,还能跟上。
两人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直到夜幕降临,青松在城北一家客栈门前停下来。
客栈高挑气死风灯,云来客栈。还未进门,一股浓烈阴气袭来,让孝基眉头一皱。
青松大步走进客栈,孝基随后进来,里边冷冷清清,一个年迈伙计正坐在角落打瞌睡。
客栈里边灯光昏暗,柜台后边站起一个老掌柜。老掌柜咳嗽一声,喊道:“老王,快来招呼客人。”
伙计揉揉眼睛,慢慢起身,来到两人面前。“两位道爷,要住店么?”
伙计声音无精打采,站在那里直晃。青松点点头,大声说道:“嗯!不错,当然要住店。今晚住这,挑两间你们这里闹鬼最凶的。”
老掌柜面沉似水,从柜台后边转出来,说道:“道爷,口下留德。”
青松摸出一块银子塞到老掌柜手中,说道:“伙计,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带路。”
老掌柜脸色虽然难看,但是看在那块十两纹银上,不好再说什么。伙计答应一声,提起一壶开水蹬蹬上楼。
两人跟在伙计身后来到二楼,楼道里阴气逼人,伙计浑然不觉。“两位道爷,真要去最凶那两间?”
伙计小声问道。青松拍拍伙计肩膀,笑嘻嘻说道:“当然,道爷言出如山。伙计,这里边到处幽魂,你缘何不怕?”
伙计呲牙一笑,表情竟然有些阴森,说道:“两位道爷既然有备而来,莫怪小人直言。老掌柜开店二十年,救济过不知多少落难之人。
没有福报也就罢了,缘何会有这种恶报?这恶鬼小人不怕,小人没做过亏心事,怕她作甚?
在你们之前,来过几十波道人,个个胸脯拍得山响。可惜一住进去,不过半宿便吓得屁滚尿流。奉劝二位,要是不行,早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