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皇皇,地惶惶,风沙啸残阳。雾茫茫,雨茫茫,杯酒走四方。
这位道友,独自云游岂不孤单?小弟不才,愿意与道友同路,如何?”小道士喷出一口酒气,几乎把孝基熏倒。
眼前这小道士一身灰布道袍,上面占满油污。脸上全是油泥,双眼炯炯有神。
小道士手托酒葫芦,挡住孝基去路。孝基停下脚步,抬头望望不远处那城门。
前方便是莱州府,甚是繁华。已有路人停下脚步,开始围观他们。
孝基不愿引人注目,低声说道:“道友,一旁说话。”
小道士摇摇头,打个酒嗝说道:“不好!要说话,就去醉仙楼。小弟酒葫芦要空,不好。”
眼见围观者越来越多,孝基无奈,点头说道:“前边带路,快走。”
小道士一笑,手托大红葫芦和孝基一前一后走出人群。醉仙楼在莱州府数一数二,光看那门楼气势便知。
门楼雕梁画栋,气派宏伟,上面正中悬挂大匾,醉仙楼三个大字龙飞凤舞,笔力雄浑。
门口伙计一看小道士,眉开眼笑迎上来:“道爷!欢迎欢迎!还是老规矩,二楼东窗雅座请。”
小道士颇有派头,点点头,跟在伙计身后。孝基无所谓,径直跟着来到二楼。
酒楼内部气派华丽,干净整洁。来到东窗雅座,两人相对而坐。
小道士看看伙计,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老规矩,酱牛肉二十斤,烧鸡三只,烧鹅两只,鲤鱼四条,板鸭五只,还有你们酒楼那十道拿手菜,各来三盘,道爷今天有些饿。”
小道士声音洪亮,整个二楼都听得一清二楚。
几十位食客眼神齐刷刷看过来,集中在两人身上。
孝基从未这样被人关注,脸上有点发烧,恨不得躲起来。
小道士神态自若,半点不受影响。伙计双眼放光,好似看到财神爷一样。
连声应诺后,大步流星下去后厨准备。
很快伙计送上一壶碧螺春,茶香四溢。小道士解下红葫芦,递给伙计,吩咐道:“给道爷装你们十年老酒,再拿五坛过来漱漱口。”
酒葫芦极为沉重,一个伙计抱不动,两个伙计一起上,才把酒葫芦抱下去。小道士言行嚣张,激起不满。
一个白衣书生来到他们近前,正色说道:“两位都是出家人,怎能这般铺张浪费?你们所点酒菜,足够二十人食用。钱财归你们,却不这般糟蹋粮食。”
小道士翻翻眼皮,冷哼一声:“一边去,道爷不和将死之人说话。”
书生满面通红,用手点指小道士骂道:“你个邋遢道士,竟敢口出不逊。本公子今天在这里看着,若是你敢糟蹋粮食,本公子就带你们去见官。本朝天子圣明,三令五申制止浪费。”
书生说完,自行搬过一把椅子,坐到桌前。孝基仔细观察书生,印堂之间盘踞一团黑气,果真是死星照命。
书生一番话,颇有几人叫好。二楼气氛热烈起来,都在等热闹。
四个伙计抬着一个大托盘上来,小心放到小道士近前,托盘上是那只大酒葫芦。
四个伙计满头大汗,颇为吃力。一个伙计气喘吁吁说道:“道爷,您这葫芦,能装二十坛老酒,里边是无底洞么?”
小道士单手拎起葫芦,放到身边。顺手从袖里摸出三锭银子,当!扔到托盘上。
“算葫芦里酒钱,够不够?”伙计捡起银子,每锭都是二十两足银,充酒钱绰绰有余。
伙计接连点头,小道士继续说道:“剩余抵到酒菜之中,叫厨房动作麻利些,快上菜。”
四个伙计下楼,很快二十斤酱牛肉切成四大盘端上来。小道士用竹筷夹起一片放到孝基面前,笑道:“道友,请用。”
孝基本想起身离去,奈何那书生一直注视自己。若是被他以为临阵脱逃,岂不冤枉?酱牛肉入口,鲜美可口,味道浓郁。
小道士放下竹筷,直接端起一盘,大口张开,风卷残云,眨眼间五斤酱牛肉下肚。
孝基看得直愣神,心里怀疑小道士属蛇,生吞不嚼。小道士可没客气,孝基愣神功夫,又是一盘五斤酱牛肉下肚。
前后不到一刻,二十斤酱牛肉被小道士吃完。孝基只捞到一片,看着桌上四个空盘,哭笑不得。
伙计上来,把空盘撤下。临走时说道:“道爷还是这么好胃口,真让人羡慕。”
小道士伸个懒腰,正好三个伙计抱着五坛老酒上来。小道士顺手接过一坛,撕掉封皮,酒香飘散出来。
小道士拿过三个大号酒碗,斟满三碗。
一碗推给孝基,一碗推到书生面前,自己举起一碗,嘿嘿笑道:“书生,这一碗,道爷敬你。所谓黄泉路上无老少。”
说完,小道士一饮而尽。随后把剩下那半坛搬过来,嘴对嘴长流水,一口气喝完。空坛递给伙计,一副意犹未尽模样。
孝基没说什么,把酒喝完。酒味醇厚,酒劲绵柔,满口余香,孝基很满意。
书生端起酒碗,示威一般,也是全部喝完。书生放下酒碗,冷笑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顾某人读书十五载,岂能被尔一句危言吓住?”
这时伙计把三只烧鸡端上来,孝基不再客气,伸手拿过一只放到自己面前。
小道士嘻嘻一笑,自己拿过一只。书生也不客气,从最后那只撕下一个鸡腿。
小道士双手齐上,烧鸡转眼就剩骨架。小道士抹抹嘴,把剩下那只端过来。
孝基面前烧鸡刚动一半,小道士把另一只也吃进肚去。小道士打开第二坛酒,照例给两人各斟一碗。
自己直接端起酒坛,打个饱嗝,喷出一股酒气,随后说道:“书生莫要大言不惭,死到临头尚且嘴硬。道爷赠你一副挽联,负绝世才惜未大用,听盖棺论亦不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