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雨，此时天色已经大亮，米多西推开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泥土气息扑面而来，米多西赶紧做了几个深呼吸。今天是星期六，米多西准备去图书馆再借两本东野圭吾的侦探小说，上次借的《侦探伽利略》和《预知梦》非常有趣，通过那十宗案件也学到了不少科学知识，真是娱乐、学习两不误，如果这么好的书也不读就太没天理了。
吃过早饭，跟老爸老妈道别后，米多西飞奔下楼。他急匆匆跑着，一不小心在楼道口撞上了一堵“橡皮墙”。米多西晕乎乎地扶正了眼镜，抬头一看，眼前竟然是邻居齐叔叔。好在齐叔叔肚子大，米多西就像撞上棉花堆，除了眼镜差点被挤掉，全身上下没有受一点伤。
“齐叔叔，对、对不起。”米多西赶紧道歉。
“不好意思啊，米多西，叔叔着急有事，没弄痛你吧？”齐叔叔抱歉地说。
“没事儿。齐叔叔，你这么着急，发生什么事了？”米多西的好奇心又来了。
“昨晚你齐爷爷被车撞了，今早儿动手术，我得赶紧回家拿卡取些钱去。”齐叔叔气喘吁吁地扔下几句话，继续爬楼梯。
“齐爷爷被车撞了？”米多西愣住了，怪不得今早没听见齐爷爷和他那帮京剧票友在小区里唱戏呢，原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齐叔叔，我能和你一起去看望齐爷爷吗？”米多西决定不去图书馆了。他感到这件事有些不公平，哪有车祸受害人做手术还自己掏钱的？肇事司机呢？
果然，开车去医院的路上，齐叔叔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那个肇事司机跑了，昨晚一直在下雨，警方没有找到一个目击证人。老爷子当时被撞得昏迷不醒，根本就没看清车牌。这城里有上百万辆车，我们去哪儿找肇事司机呀？”
“那现场就没有一点痕迹？”米多西问。
“就算有也被那场大雨冲掉了。警察说实在没有剩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齐叔叔边开车边说。
“那电子监控录像呢？总该有吧？”
“唉，我爸昨晚是跟几个票友出去看戏，一个人回来晚了，被一辆宰客的出租车送到城郊那‘三不管’的地儿扔下不管。老爷子只好四处找电话亭，想给我打个电话接他回家。没想到穿越公路时发生了车祸……那地儿哪有什么电子监控呀？”
米多西这才意识到这是一起没有物证、没有目击证人、当事人又无法提供线索的“无头案”，但如果就这么便宜了肇事司机，那齐爷爷也太冤枉了。
“不行，我们一定要抓住肇事司机，为齐爷爷讨回公道！”米多西愤愤不平地说。
“米多西，有你这份心，叔叔就满足了。但要找到肇事司机，就像大海捞针，几乎是不可能的。”齐叔叔叹了口气，摇摇头。
来到医院，齐叔叔领着米多西直接来到ICU（重症监护室）门外，透过门上的玻璃可以看见病床上的齐爷爷鼻子上插着氧气管，床头还摆着心电图机，医生和护士正在忙碌。
“脑部还有大量淤血，医生说必须尽快做手术清除，否则有生命危险。”齐叔叔向医院交足了手术费，回到米多西身边，不无痛心地说。
“老爷子刚才忽然说话了……”一位交警叔叔走过来对齐叔叔说，“就说了一个字：臭。”
“臭？”齐叔叔不明就里，“这是什么意思？”
“好像拼了好大劲儿才说出来的，我们也不明白。”交警尴尬地笑笑，“我是负责此案的二大队侦查员周波。”
“周警官，这案子是不是没希望了？”齐叔叔问。
“我们会尽全力的。但此案比较特殊，有价值的线索太少。”周波摇摇头。
“周叔叔，你能带我去事故现场看看吗？或许还能发现一些东西。”米多西央求道。
“哦，我认识你，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课外侦探组’中的一员——米多西同学，没错吧？”周波笑笑，“我可见过麦探长皮夹子里有你们的合影。对了，还有两个同学呢？”
“他们是马威卡和欧木棋，不过他们没来，今天只有我自己。”米多西也笑笑。
“走吧，我也正要去现场。”周波拍拍米多西的肩膀，领着他向电梯走去。
警车停在一条不太宽的乡间公路上，远处是一片正在施工中的建筑工地。
“那儿是高级别墅区，以前都是耕地，自从开发商买下这片地后，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周波下车后点了一支烟，“我们也访问了那儿的建筑工人，但没人注意昨晚这儿发生了什么。距离实在太远了，就算在这路上放鞭炮，也不一定能听见。”
一阵风吹来，周波被自己吐出去又吹回来的烟呛得直咳嗽。米多西发现周叔叔面对建筑工地时，正好是迎风而立，此时风力有四级左右，耳旁呼呼作响，难怪连烟雾也会被吹回呢。
“周叔叔，这条路是东北、西南走向吧？”米多西问。
“没错，你看太阳方位就知道了。”周波掐灭烟头说。
“高级别墅区那里是西南方向，也就是说，现在的风是西南或南风。而我们刚才来的方向，也是西南。”
“小家伙，你到底想说什么？”周波觉得好笑。
“西南向东北行驶，这是出城的路线。齐爷爷想要进城，只能由东北向西南前进。根据伤情看，齐爷爷的伤都在前面，也就是被车迎面撞上的，这说明肇事车的行驶方向应该是西南向东北，也就是出城。”米多西蹲下来用石子在地上画图，“那么晚了，究竟什么样的车会选择这样的简易公路，而不是高速公路出城呢？”
“出租车？大货车？或者歹徒用来作案的交通工具？”周波开动脑筋。
“真不愧是警察叔叔，一下子就想到这么多。”米多西憨厚地笑着站起来。
“范围太大，排查难度太大，破案可能性就太小。”周波摇摇头。
米多西没有吭声，他在周叔叔划定的那一片区域（事故现场）
来回查看，希望能有意外的收获。但任凭他把眼珠子瞪得多大，那满是石子和沙砾的路面上就是没有出现肇事司机的一支钢笔或者两只鞋垫。
在回去的路上，米多西一直盯着警车的车速表，周波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便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周叔叔，一般汽车能开多快？”米多西问道。
“这个范围就大了，还要根据车的好坏来判断。正常的话，小汽车时速在60～100公里。”周波告诉他。
“可是，你的车才开了每小时30公里。”
“呵呵，这条是乡村公路，限速40.也就是在这条路上跑的汽车时速不能超过40公里，超过了就是超速行驶，测速雷达会拍下车牌，司机就等着交通队寄来罚单吧。”
“测速雷达？”米多西豁然开朗，“昨晚的肇事车会不会也被测速雷达拍下了？齐叔叔说这条路没有电子监控，没想到还有测速雷达！”
“不排除这样的巧合，但这个‘证据’显然没有说服力，超速的车就一定是肇事车吗？”
“怎么不可能，我觉得，肇事车应该比其他车跑得快，所以肯定会超速行驶。”
“哈哈，真是小孩子逻辑。”
“周叔叔，我们查看一下昨晚的违章记录吧，说不定就能发现肇事车。求求你了。”米多西说。
“那好吧。不过我要提醒你，这个数字肯定不小，估计把我累死也排查不出来。”周波叹口气，警车开上了通往市区的高等级公路。
果然被周波言中，昨晚案发时间段，尽管大雨滂沱，但超速违法的车辆却比比皆是，由于事发路段并没有测速雷达，所以违法记录是由安装在距离简易公路东北出口约500米处的测速雷达提供的。在事发前后两个小时内，共有73辆车超速行驶。
要一一排查这73辆车是否肇事车，仅凭超速违法的理由是可笑的。米多西面对着印有这些记录的长长一沓A4打印纸，整个下午都稀里糊涂，不知所措。直到欧木棋打来电话：“喂，米多西，你在家干嘛呢？”
米多西把这件事儿说了说，现在他正苦于从哪里找突破口呢。
这好办，你把所有记录输入电脑，让电脑帮你分析一下好了。
起码你能知道这些车的分类和特征。欧木棋给他支招儿。
“对了，齐爷爷还提到一个词：臭。我看能不能从这些车里找到与‘臭’有关的特性。”米多西被欧木棋一点拨，立即来了精神，忙不迭地挂了电话。
第二天，米多西自编了一套电脑程序，将这些违法车辆进行了整理，弄出一份详细的分析报告。
从中可以看出，与“臭”有关的车辆有7辆，其中垃圾车3辆，屠宰场运输车2辆，酒店货车2辆（运泔水）。
周波对米多西大加称赞，立即着手对这7辆车进行调查。两天后，这些嫌疑车辆都被排除了：屠宰场运输车和酒店货车当时均为空车行驶，不具备产生“臭”的条件；垃圾车倒是装了垃圾，但经过勘验，车辆近期没有受损痕迹，司机的驾驶记录也非常良好。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米多西得知消息后，苦恼地坐在操场草地上，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天气不错，老米，要不放学后我们再陪你去现场看看？”马威卡听欧木棋说了这件事，拍着球走过来。
“现场……”米多西忽然想起《侦探伽利略》中“燃烧”一案，汤川教授一次又一次地去往案发现场寻找那根“红线”，最终发现了真相，破解了疑案。难道还有比留在现场更有用的办法吗？
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天际。“课外侦探组”的孩子们小心翼翼地躲开那些超速行驶的汽车，在齐爷爷被撞倒的地方，一点一点探寻着蛛丝马迹。
米多西几乎要摸遍了这片区域的每一块小石子，期待中的东西还是没有出现。这时，欧木棋发现了新情况：“瞧，这路上有好多大蚂蚁，太可怕了。”
“你还怕蚂蚁？”米多西觉得应该反过来才对。就在他即将挨打时，那些蚂蚁的行走路线引起了他的注意，原本应该直线行走的蚂蚁却绕了一个弯，似乎有意避开什么东西。
米多西在蚂蚁绕开的那地方摸了一下，指尖沾了许多白色粉末。放在鼻前闻了闻，有些刺鼻。
“老马，你带酸奶了吗？”米多西问。
“干吗？你想喝自己带呀！”马威卡捂住书包。
“把粘在盒子上的吸管给我。”米多西没时间跟他打嘴仗，要来了吸管，插在自己喝了一半的水杯里，然后捏起那些白色粉末，撒进去。
“米多西，你干什么？那灰多脏呀，你、你……还要喝？”欧木棋吃了一惊。
米多西确实把吸管含在了嘴里，但他不是吸，而是吹。很快吸管底端冒出了气泡，气泡越来越多，奇怪的是，杯中清澈的水居然变浑浊了。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米多西兴奋得脸颊通红。
几天后，周波开警车载着“课外侦探组”的孩子们，一路颠簸来到简易公路上。车刚停稳，马威卡就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米多西制止了他：“别急，等一会儿。”
“怎么啦？”马威卡不明白。
“等灰尘过去，不然下车你准吃一肚子灰。”米多西很有经验地说。马威卡回头，从警车后窗可以看见，沙尘暴似的灰尘正快速向警车扑来。
“我们和风同向，但车速高于风速，所以扬起的灰尘在我们行驶时不会吹到我们前面去，一旦停下来，灰尘就会跟上来超过我们。所以，安静地等半分钟，我保证你不用吃灰尘。”米多西慢条斯理地说。
“天，这里太干燥了。前几天才下过雨呀，现在路面居然能扬灰！”欧木棋直咂舌。
“根据天气预报资料，齐爷爷出事那天晚上，这里刮西南风夹杂着大雨，风力5级。请注意，这是两个非常重要的条件，尽管这是一起‘无头案’，但大自然帮助了我们，让真正的肇事者无路可逃。”米多西倚靠在车窗边，望着外面滚滚灰尘说。
“我们不是来抓肇事者的吗？你给我整什么天气预报？”马威卡急了。
“你知道风力5级是什么概念吗？”米多西我行我素。
“不知道。”马威卡摇头。
“很好，那我告诉你，5级风力可使小树摇摆，海上浪高2米，风速约每小时28.8～38.5公里。”米多西为他们普及科学知识，“我在和周叔叔一起调查时，得知这条乡村公路限速40，也就是说最高速度不能超过每小时40公里。如果像我们刚才那样，尘土被风吹着以时速38公里的速度追赶我们，那我们只有超过每小时40公里才能不‘吃灰’，也就是超速行驶。否则，我们就会被尘土追上，一直笼罩在灰尘里……”
“你到底想说什么？”马威卡瞪大了眼睛。
“还记得我把地上发现的白色粉末放进水杯里，然后用吸管吹，出现浑浊的事儿吗？”米多西说，“那是我们科学课上做过的检测二氧化碳的著名实验，那种水是石灰水。通过那天的实验，我不是想证明我呼出的气体是二氧化碳，而是证明了那种白色粉末是氢氧化钙，也就是熟石灰。”
“这条路上怎么会出现熟石灰？”欧木棋问。
“问得好，这条路上不但出现了熟石灰，而且就在齐爷爷被撞的地方，难道这是巧合？”米多西笑着摇摇头，“我想到了齐爷爷说的‘臭’，再联系熟石灰和那场大雨，我马上明白了，所谓的‘臭’其实是一种气体——乙炔。而乙炔和熟石灰是电石（碳化钙）遇到水产生的两种物质。想到这里，谜底终于解开了。我推测，那天晚上一辆装有电石的货车撞伤了齐爷爷，同时由于冲击力，原本车上包装严密的电石泄露了出来，被大雨淋湿产生化学反应，分解成乙炔和氢氧化钙，所以在现场的齐爷爷闻到了臭味。肇事司机见天黑下雨，四周又没有目击者，便狠心将齐爷爷挪到路边，驾车逃离。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严重的问题，车后那些电石还在陆陆续续地分解，产生了很多乙炔，这种气体有恶臭味。由于风向与行驶方向相同，这种难闻气味很快被风从车后吹到车前，充满了驾驶室，肇事司机被刺激得睁不开双眼，他只得加速飞奔。于是他发现只要将车速提高到时速40公里以上，那些气体便不会‘骚扰’他，所以导致了这辆肇事车在逃离的路上超速行驶被测速雷达拍了下来……”
“没错，我们已经悄悄勘验了嫌疑车辆，该车前保险杠近期有修复痕迹，右前挡泥板内侧检测出人血样本，与受害人齐爷爷的血液比对，认定同一。待会儿，肇事司机还将送货经过这里，我们只要静静地等待他的出现。”周波回头对三个孩子说。
“当时他怎么逃走，今天他还怎么回来。”米多西打开了电动车窗，望着远处舒了一口气，“灰尘终于过去了，天空好蓝。”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