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礼部和内务府热热闹闹筹备帝姬与司寇府的亲事之时,又赶上皇后的生辰即将到来,这两件大事突然碰到一起,将两拨精明强干的大人们给整了个人仰马翻,落花流水。
但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更何况这是昱朝最为尊贵的两个女人的大事。就是再苦再累,那也得殚精竭虑地张罗着不是?
且,皇后娘娘的心头又正是帝姬,这帝姬成亲之事自然便成了整个十月礼部和内备府最为重要的头等大事。
……
皇帝大人早朝勤政时,偶尔在臣子们中间看到那个朗如清风的身影,心下总会有些微妙的遗憾。真可惜他只有一个女儿,不然的话,如此优秀的男儿他定要纳为驸马,慢慢调 教才是。
那么,是否一切就此让她们成定局呢?
当他注意到这位素来才思敏锐的爱臣破天荒的正在走神之时,嘴角噙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殿下的礼部尚书正在汇报此次皇后生辰的筹备情况,见皇帝大人展了笑颜,心下总算是松了口气。刚过中秋,便来了这两件大事,接下来又临近冬至,祭天,估计他又要和户部好好琢磨这些银子的出处了。
“司寇侍郎,你觉得如何?”冷不丁的,昱帝龙目轻抬,扫向正神思不属的司寇钰。
“回皇上,臣以为甚好。”司寇钰的反应算得上很是灵敏。
“方才赵大人说,你二弟与婂婂的亲事就在尘函宫中操办,婚后也不住到司寇府,你也觉得可行?”昱帝扬起下巴神态颇为满意。
原来是这件事,司寇钰语气诚挚,“回皇上,尘函宫景致优美,匠心独具,若是从此空关在那里不免可惜,二弟甚喜那里风景,如此倒是两全其美之策。”
“你不会是怕婂婂去了府里,欺负你那未进门的妻子罢?”昱帝显而心情大好,竟当朝开起了玩笑。此事原本一直被众人默契地不敢提起,这般说了开来,倒是有几位大臣捋须露出了笑意。
司寇钰略怔了一下,随即恭敬道,“皇上言重了,婂婂贵为帝姬,知书识礼,定当会与……小臣未来妻子相处和睦,至于不进臣府,是二弟怜惜婂婂身体,臣也以为如此甚好。”
昱帝挑眉兴然微笑,“难得爱卿如此体贴,朕心甚慰,待过几日,你将那江湖女子带来给朕瞧瞧,如何?”
“遵旨。”司寇钰垂睫回应,声音温沉。百里冰……她是否愿意陪他进宫?
……
四天时日,不长不短,司寇昊的禁足令终于到期,脸上却见不到半点欢腾,更不见他有半点打算离开一水居的打算。
风言、温语等人一直在门外转悠,只等将这尊大神给送走便可拿回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转来转去,初时那人还在窗内对他们懒懒地睨上几眼,终而竟是弹指一挥,将窗口给封了个严严实实,不知在里面做些什么。
一直等到午时,琼函自皇宫回来时,这四人还守在门口,像四只无家可归的猫儿般,可怜兮兮地冲她叫唤了几声。
“婂婂,他怎么还不走?”
“婂婂,那是我们的房间。”
“他这是鹊占凤巢!”
“婂婂,你不管,我们就不客气了!”
琼函瞅了四人一眼,笑而不语。如果她没猜错,这四人和屋里那个能彼此忍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今天这一出,不过是找个由头罢了。
见她不吭声,四人相互使了个眼色,立时便张牙舞爪地扑向那道紧闭的房门。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司寇昊那家伙趁着他们刚渡过毒元气最虚之时和他们斗酒,非但骗得他们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还将他们伤得几乎体无完肤,这口气怎能就此咽下?
此时,‘呀’的一声,那道房门无声自开,一道光闪闪的剑光刷地闪过,直直抵在温语藏青色的靴底,那尖锐森寒的剑气一丝一缕地袭入足心,似乎只差半分,就能划开肌肤。
“你来真的?”温语抬脚收回,恼羞成怒地从腰际抽出一支玉萧,那萧身翠绿透寒,散着淡淡的碧色光芒,显而绝非凡品。
“凭你们,还不是我的对手。”司寇昊闲闲睨了几人一眼,不疾不徐将剑合回鞘中。转而冲旁边琼函浅浅一笑,乌润莹透的眸子骨溜溜一转,勾起几许风流韵味,“婂婂,你回来了。”
直接被无视的四人怒气勃发,交错身形,腾跃倾身,迅速将司寇昊给围在了中间。
司寇昊掸了掸衣袂,不以为意,“怎么?要试试?”
话音刚落,风言已欺身袭了过来,指间一柄青光闪闪的血色长剑,挽起逼人的寒意直指司寇昊的面门,同时,温语挥萧点向他腰腹,一团碧色云花,疾疾如风,如影随形。
司寇昊唇角勾起一抹绝艳笑容,啧啧称赞,“配合得不错!”说话间,剑光一闪,燕山剑法随心而出,剑式犹如银月泻地,形成一片灿然流光,半点不漏破绽。
青乔看得着急,司寇昊武功再好,一人敌四总是吃亏,何况刀剑无眼,忙叫道,“殿下!”说完便要纵身而出,去将那几人拉扯开来。
“慢着!”琼函拽住她的衣袖,淡淡道,“他们爱打让他们打去,你小心别被伤着。”
其实,她很清楚那四人的用意,一来是找司寇昊出口气,另一方面则是试探他的功力,攻势虽然凶猛却都是点到为止,反观之司寇昊那几招燕山剑法招势虽然简单却运用精妙,在四人中显得游刃有余,气定神闲。
显然,他并未和这四人动真格的。
直打了半个时辰,五人终于分开,司寇昊二话不说就跑到琼函面前,委屈地指着左手的半截衣袖,“婂婂,他们欺负我,你也不帮我。”
风言等四人却不说话。
琼函深深凝他一眼,抬眸笑开,“他们是我的人,你便让让就是。”胜负已然十分明显,且不说司寇昊那一截衣袖是故意相让,地上那四人的几绺发丝、衣带等物却明摆着说明了问题。能够将燕山剑法使得如此娴熟,特别是那招劳燕纷飞,仅运用了六成功力就已经有此效果,可见其还有甚多不为人晓的实力尚未展现。
“婂婂。”此话司寇昊显而非常不满,一双含情目澄澈似水地看向琼函,继而不由分说地伸手将她拽向房内,“进来,我有话和你说。”
青乔“哎”了一声,没来得及追上,鼻尖却差点碰上门板。回首和那四人相顾之下不禁摇头,这一水居里能制得住司寇昊的人眼下还真是找不出来。
房内。
“什么事?”琼函抬头望进司寇昊一汪浅浅含雾的眼眸,那里面有三分委屈,七分期盼,倒叫她心底涌起几许莫名的悸动。
司寇昊低头捉住腰间软滑冰凉的小手,语气有不易察觉的紧张,“你我就要成亲,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要问你。”
“说吧。”琼函抬眸似笑非笑,这般神情的司寇昊倒是不易多见。
他握着琼函的肩头半晌,这才弯起那双清如皓月的眼眸,小心翼翼一字一句,轻声开口,“你和他们,可曾……可曾……”
房外偷听几人同时吸了口凉气。
琼函心下透亮,却装作不明,“可曾什么?”
司寇昊嫩玉似的脸颊上迅速泛起一层绯色,掌心滚烫滚烫如被火撩,继而深吸一口气,似是鼓足了勇气,道,“你和他们可有肌肤之亲?我……,我……”
他这一生从未如此窘迫过,这种感觉既酸又甜,还带着几分惆怅和无奈。
“若是我和他们有过如何?你便不娶我了?”琼函退后半步,不着痕迹地将肩上滚烫的手掌挪开,语调极为平静,“那不如我们婚事作罢。”
“不许!”司寇昊呼吸一窒,探手将她揽进怀里,力气大得惊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问问,问问而已。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我只恨没能早点遇上你。”那便不会让你受这么多的委屈。
琼函指尖颤了颤,偏头不语。许久,她忽而幽幽叹了口气,“你竟然真当我是随意曲承的女子?”
耳边司寇昊的呼吸猛然重了几分,一双莹润的乌眸刹时间光华盈动,如止莲细雨般清华动人,“婂婂,你逗我!”
“是你不信我。”琼函眨眨眼,下一刻,掌心温温一热,竟是他柔软薄绵的嘴唇赌气似的轻轻啃了一口。
“我会好好待你,不论以前如何。”他的声音犹如耳语低喃,齿间温柔的轻噬吮咬不知何时竟带了些挑 逗意味,酥酥麻麻,直透入灵魂深处。
琼函脸上愈发灼烫,急急地抽手,不料却被抓住不放,羞急之下,张口便咬向他的肩头,“你,你不许这样!”这人明明从不近女色,却为何对这调情之道如此老练?
司寇昊低低一笑,放开她的手,却顺势将她拢在怀里,脂色薄唇勾起一抹潋滟的弧度,“好,我便等到拜堂之日。”他已能肯定,那四人和她并无太过亲密的关系,这是他心头一块巨石,但是……想到那四人将来还要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他心下仍是不爽。
“待我们成亲之后,便给他们赐个园子,好不好?”嘴唇缓缓地擦过她的耳际,慵懒悦耳的声音带着几分侬软的请求,“你是我的娘子……”
琼函心底刹时一片柔软。她从不知道,原来男子亦会撒娇,且撒起来竟是这般要命的让人心醉。
“好罢,”不经思虑的话脱口而出,如此久违的心软感觉,让她有微微的怔神。
“这个你收好,不许丢了。”她正出神之际,一块温热之物贴上颈畔,伴有司寇昊略带窘意的声音,“婂婂……”
琼函低头一看,不禁失笑,这与太傅给他的‘菩提泪’几乎一般大小,不同之处便是这块白得透亮,是块羊脂温玉,而那块则是莹紫之色。
“我……”她忽然想起,‘菩提泪’是司寇家长媳之物,她是否该将它还于司寇钰呢?可太傅曾再三叮嘱,就是司寇钰也不要给……还真是个麻烦事情。
“今天天气不错,”似是掩饰尴尬,司寇昊忽而展颜笑开,手掌握紧她冰凉的手心,“我好不容易解了禁足,不如一同去逛逛秋市。眼见就要入冬,去找找可有什么稀罕之物,可好?”
一年一度的秋市,有四处商贩带着诸国特产前来贩卖,一不注意倒确实能找到些好东西。
琼函原想说还有事,可见他欣喜期盼的眼神,竟难以张口说个不字,下意识地微微颌首,被他给牵出了门。
门外,风言、温语等人一脸怒意,张口便道,“婂婂,你要赶我们走?”
司寇昊昂首冷哼,牵着琼函的手便往外走,“怎么,你们难道要和我夫妻一同洞房?”
四人面红耳赤,一人拽住琼函衣袖一角,“婂婂,但凡你一句话,我们就走!”
琼函叹了口气,“都别闹了,你们自然继续住在府里,就在一水居后面重新布置个园子,喜欢怎样的去和熙月说便是。”
闻言,四人笑逐颜开,一哄而散,临走前不忘对司寇昊投来挑衅的一瞥。
司寇昊皱了皱眉,握着琼函的手掌一紧,不再容她多言。他曾试过这四人内力,在她毒发之后那几天他们明显功力不济,显然是为她疗毒所致,这一点他虽心有感激,却也不能容他们继续与她同处一室。
也罢,来日方长。
……
两人携手坐上马车,尚未起动,却听车后传来一道娇羞含怨的女子声音,“昊哥哥!”
琼函身子一颤,垂睫不语。
“月儿?”司寇昊疑惑转眸,掀开车帘,正见古醉月带着一名丫环站娉婷袅娜地站在路边,似是已经等候多时。
“昊哥哥,听说你今日解禁,我是特地来接你的。”古醉月笑容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