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一行人出了机场,回到蓉山时已经夜幕降临。灿桑开着车盘旋在崎岖的山间公路上。我们在车里呼呼大睡,缓解这几天下来的疲劳。
在车里,我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的,总感觉眼前似梦非梦地闪现出一幅幅似曾相识的画面。我看见一片一望无际的麦田,一个女人在麦田里笑语殷殷,一个孩童在麦田里奔跑嬉戏,追逐风的影子。蒲公英飘散在空中,宛如蝴蝶的翅膀,随风而逝。长久以来,我一直相信,梦中的女人是我的母亲,而梦中的那个孩童则是我自己。也许,母亲的相貌因时间无情的流逝,早已变得模糊不清,但她那明澈的微笑,我却永远也无法忘记。我想全世界的母亲的微笑大概都是一个样吧,因为母亲的微笑对孩子来说,是温暖的,是温馨的,更是安全的,是永远无法忘怀的。
梦醒了,我又开始困惑,又开始迷茫。我阖眼养神冥思,母亲那模糊的相貌和明澈的微笑仿佛又倒影在我的脑海里,这时,我的嘴角牵出了一丝浅浅幸福的微笑。
“薇凝,你梦见了什么?居然笑起来。”吴婶突然问。
我缓缓睁开眼睛,朝她淡然一笑,摇头说:“没什么,只是梦见了一些很幸福的事情。”
“是吗?”吴婶笑问:“梦见了什么样的幸福?说来听听。”
我望着车窗外月色阑珊的夜空,平静地说:“说不清,只觉得很温暖。”
吴婶浅浅一笑,没再说什么。
这时,我的左肩突然一沉,搐动了一下,我侧过头一看,奇少爷的头正斜靠在我的左肩上,安稳地睡着。他此时还没有醒,我不忍吵醒他,就这样,我默默地保持着这种不动的姿势,静静地看他安睡,感受他那均匀的气息。我看他睡得那样熟,不禁想,他此时定是在做梦,但不知他的梦中会不会有我。
车终于停了下来,奇少爷这个时候也睡醒了。灿桑下车后,利索地把折叠轮椅从车里搬出来,并把它撑开,然后和我里应外合地将奇少爷从车里小心翼翼地扶出来,让他顺利坐在轮椅上。
我推着奇少爷刚走到墨菊山庄的铁栅栏门的门前,意外地发现栅栏门的西侧林荫处,停靠着一辆车。正当我为此纳闷不解时,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yinkey!”那女人在我们身后叫住了我们。
我惊觉地回过头,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正从竹林里缓缓地朝我们这边走过来。我歪着脑袋,借着月亮的光华,细细打量着这个飘然若仙的女人。她身着一身绿色的丝绸长裙,在风的作用下,裙摆如波浪般,轻扬在晚风中。渐渐的,她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几乎可以看清她的模样,她有着一头棕色卷曲的长发,深陷的眼睛,高挺的鼻子,白皙的肤色,一张绝非是东方人的脸,却处处透着东方美人的神韵。天啊,我是不是在做梦,在这种地方怎么会出现这么一个超凡脱俗地仙子,也许她是精灵吧!
“yinkey,comment,allez—vous?”(音奇,你还好吗?)那女人眼睛里闪着忧伤的泪光,颤声说。
我还在揣摩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时,灿桑在我身后突然惊叫起来,他手指着那女人,瞠目结舌地大声叫道:“L……Lisapan”
“什么,莉莎?潘”我突然一下子也跟着惊叫起来,我瞪大眼睛望着她,简直就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女人竟然是那个混血名模影星莉莎潘。
莉莎潘礼貌性地朝灿桑淡淡一笑,但很快又把视线转移到奇少爷的身上,此刻,她眼里除了奇少爷以外就目空一切了。她缓缓朝奇少爷走过来,嘴里不停地唤着奇少爷的英文名“yinkey”。
我看她那副深情款款地样子,不禁回头望了望奇少爷。奇少爷他仍低着头,帽檐垂得很下,完全遮住了他整张脸。我相信他此刻绝对听到莉莎潘的呼唤,但他却对此无动于衷,仍然保持着无言的沉默。
灿桑看奇少爷像块木头似的,一声不吭,在一旁急得焦头烂额。他跑到奇少爷的身边,在空中比画着,要他开口说句话,问题总该要解决。但奇少爷就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低着头,冷冰冰地一言不发。
莉莎潘离奇少爷越来越近,几乎只有一步之遥时,奇少爷突然朝她咆哮起来:“Veuilleznepasmederanger。”(请你不要打挠我好吗?)说着,他突然转用汉语对我激动地说:“我不想见到这个人,你要她马上离开这里。”说完,他激动地转动轮子,欲逃进山庄。
我望着眼前这个伤心欲绝的女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觉得心里挺复杂,我即同情她,又不希望她留下来。
尽管奇少爷对她冷言相对,但她却仍旧不死心。在灿桑的帮助下,她也跟着尾随进到山庄里。她跪倒在奇少爷的房门外,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猛力拍门,希望奇少爷能开门出来见她一面。由于语言障碍,我听不懂她在哭喊着些什么,但从她眼睛里溢出的悲伤之泪,我能深深地感觉到她至今对奇少爷仍是一往情深,从未改变过。
不知为什么,看到眼前这种感天动地的场面,我却丝毫不为之所动,也并不觉得她对奇少爷的爱有多伟大。相反此时在我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卑劣的想法,我真希望那扇阻隔他们两人重逢的大门永远不要打开。
就这样折腾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我刚走出房门,就发现灿桑和吴婶两个人,头一上一下地朝奇少爷的房门缝里窥望。我心里一惊,很快意识到莉莎潘此时定是已经进到了奇少爷的房间。我心里很是打结,可能是阻隔他俩相见的大门最终还是事与愿违地打开了。
我忍不住心中的忐忑和好奇,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后,我还是选择了加入到他们偷窥的行列里。
话实话,门缝开得不大,根本就看不清他们在里面做些什么。偶尔顶多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他们闪过的身影。至于能听到什么,就更谈不上了,因为他们是用外语交流的,我根本就无法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此刻我又不甘心,便扯了扯身旁同样在偷窥的灿桑的衣服,小声问他,奇少爷他们两个在里面说些什么,希望他能为我翻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