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瞅了他一眼,感触地说:“人性有时候会经不起风雨,一旦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人性就会退化到原始状态,变得贪婪利己,甚至六亲不认。而道德更是脆弱,经不起痛苦的折磨,一旦痛苦久了,道德也会变成缺德、失德、败德。”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是在说我缺德、失德、败德吗?”他此刻愤怒了,对着我大声咆哮。
“不——”我浑身抽搐着,强忍泪水。“因为……因为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什么?”他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我不相信你的人性已经退化到原始状态,六亲不认,更不相信你的道德已经脆弱到缺德、失德、败德的地步。”
他听我说这话后,并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样朝我大发雷霆。相反,他把头侧到一边,沉默了一会后,嗤鼻冷笑一声,说:“就只是因为我刚才把吴婶推倒在地,所以你就……”
“不,跟吴婶没关系。”我没等他把话说完,便打断了他。
“你——”他惊异地顿了一下,好象听出了我是话中有话。“你是不是听到了一些什么?”
“是的,少爷,我确实听到了一些什么,但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一个曾经救过我,帮助过我,关心过我的人,会是一个忘恩负义,毫无情感的人。只因代替了自己的父亲承受灾难,就要终身痛恨自己的父亲,用恨来解决问题,用恨来抱负,用恨来平衡自己的心灵。”。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是谁?”他气得怒火中烧,几乎疯狂。
“你为什么要问是谁告诉我的,而不去问是谁告诉她们的。”我凝视着他,眼睛里盛满了泪水。我颤抖地接着说:“我告诉你,是你的行为告诉他们的,如果你不处处表现出对自己父亲的冷漠,别人又怎么会看得出来。自己出了车祸是自己的灾难,儿子出了车祸难道就不是父亲的灾难吗?你认为你出了这种不幸的事,你父亲会在一旁庆幸出事的是自己的儿子,而不是自己。也许我没资格这样说你,你会想这场灾难又没发生在我的身上,我怎么能体会得到。但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上天一定要我选择只有代替自己的父亲承受灾难才能得到父爱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去接受这场灾难,因为我知道,这场灾难虽然让我失去了一些东西,但它同时又给我带来了更多的东西,是我长久以来想要却又得不到的东西。”说到这,眼睛像不听使唤似的,泪如雨下。我转过身,背对着他,拭了拭眼泪,酸楚地又说:“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你这样有一个这么好的家庭,有这样一对爱你的父母。”
我不知道我的这番话他听进去多少,对他的触动有多大,但他此刻确实冷静下来了,沉默了许久后,他突然开口对我说:“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想让我把身上的血都流干吗?”
他此时的转变过于突然,一时间我尽没有会过神来。我仍立在那里,瞪大眼睛望着他,脸上说不出是一个什么表情。他看我那副无药可救的呆样,不禁叹了口气,说:“算了,我自己来。”
我一听他说要自己包扎伤口,这才会过神来。我赶忙冲到他面前,面红耳赤地为他包扎伤口。也许我真的没有做护士的天赋,在为他包扎的过程中,处处都显得笨手笨脚的。但不管怎样,我最终还是帮他止住了血,敷上了药。
包扎到最后一个环节,系绷带时,我无意之中抬头看了他一眼,但没想到就在我看他的那一瞬间,我们之间的视线不约而同地交织在一起。“唰——”的一下,我的脸一阵通红。接着,我下意识的快速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了。
“包……包好了,希望……您能将就一下。”我低着头,结巴地说。
他没有吭声,我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放好药箱后,我便匆匆地离开了他的房间。我站在他的房门口,思绪仍然无法平静,胸腔里在排山倒海,脑子里在惊涛骇浪。不知怎的,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天啊,烫得厉害。我的脸为什么会这样烫,我的脑子里为什么会这样乱,过去为什么我没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是害羞?是尴尬?我也说不清楚。只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不安。
不知是他良心发现还是其它的什么原因,三天后,他并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样拒绝去北京为他父亲贺60大寿。就这样,我们一行人在他父亲生日的前一天赶到了北京。
奇少爷的父亲和我先前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我原以为李先生应该是和华太太一样,都是操着一口台湾腔的台湾人,但和他见面后,才发现他是一个操地道东北口音的东北人。犹其是他那虎背熊腰的身段,就更证明了这一点。也就在此时,我才终于明白奇少爷为什么没有像他母亲那样操一口流利的台湾腔。
我推着奇少爷进门时的那一瞬间,李先生的眼眶湿润了。他的眼睛里闪烁的不是泪花,而是一家人团聚时的幸福和喜悦。他放下了作为一个父亲应有的威严,脸上绽放出彩虹般的微笑,和蔼可亲。
这次前来向李先生贺寿的人主要是他的家人和少数几个和奇少爷关系比较好的朋友。我想李先生没有铺张自己的生日,无非是想迁就自己的儿子,真可谓是用心良苦。其中更难得的是,就连“奇迹乐队”其他的两名成员孙桑灿和姜承宇也在百忙之中抽出闲来,前来向李先生贺寿,让人见之好是感动。本来整个场面是很温馨的,但被奇少爷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一渲染,大家的热情也随之凉了半截。
“好久不见呀!音奇,最近身体还好吗?”姜承宇永远都是那样风度翩翩,保持着他那迷人的微笑同人打招呼。
“还好。”奇少爷不冷不热地回应了一声。
这时,好动的灿桑像是怕被人遗忘了似的,不安寂寞地也跟着搅和进来。他将一只胳膊搭在姜承宇的肩膀上,一副懒散的样子,打趣地说:“好小子,几天不见,精神比以前好多了,是不是最近粉丝吃得太多的缘故呀?”说着,他侧过头,朝我做了一个鬼脸,明摆着他说这话是在向我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