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婶仍是不放心我头上的伤口,直意要下山去帮我买一些治疗外伤的药回来,我拗不过她,只好让她去了。在她出门前,她还不忘嘱咐我,要我不要随便下床,乱走动,以免血又流出来。我照她所说的那样,整个早上什么也没干,像等死似的,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她回来。
这时,隔壁又传来一阵剌耳的响声。不知道奇少爷他这回又想干什么。我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晃晃悠悠地赶到隔壁。推开门,只见砚台,毛笔,花瓶、宣纸,零乱地散落一地。整个房间犹如刚打完仗的战场,尸鸿遍野,狼籍一片。
我蹲下来,从地上拾起一片花瓶碎片,若有所思。
“哼!”奇少爷,冷冷地朝我哼了一声,不屑地说:“你在同情这些东西吗?”
“不,我没有同情任何东西。”我抬头望了他一眼,平静地说:“我只是在庆幸自己——没有像它们那样,一摔就碎。”
“你在恨我把你的头砸破了,是吗?”他语气尖锐而又阴冷地说道。
我望着他,不禁冷笑着叹了口气,摇头说:“我从来没有恨过任何人,因为我知道,别人是不会把你的恨放在心里的,憎恨除了伤害自己以外,谁也伤害不了。”
“你少跟我讲这些大道理,我心里清楚,你在恨我,恨我砸破了你的头。你的眼睛骗不了我。”
我望着他仍是冷笑着叹息不语。
“你在轻蔑我,鄙视我?”他激动了。
我仍然没有理会他,转过身便出了房门,从屋外拿进来一把扫帚和一个簸箕,躬下身子,清扫地板。没一会的功夫,地板就被我清扫得干干净净。我拿着扫帚和簸箕刚直起腰,眼前突然一黑,顿时天旋地转起来。我捂着额头,腿有些发软,感觉自己好象在往下坠,我向前猛掺了一步,靠在前面的墙壁上,保持身体的平衡。
“谁叫你扫的,吴婶她人呢?她怎么自己不过来扫。”奇少爷激动地朝我大声咆哮。
“她下山为我买药去了。”我晕眩着说:“我相信自己还没笨到就连地都不会扫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目光闪烁起来,我估计他此时定是很内疚。
我回头望了他一眼,不禁散漫一笑:“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他显得有些紧张。
“你在后悔,你在内疚打破了我的头。”我直言不讳地说。
他无语片刻,接着又牵强地冷哼一声,说:“即使我真的是在内疚,我也……”
“你也不会向我道歉,因为你从来不会向任何人道歉,是吗?”我还未等他把话说完,便抢过了他的话替他说。
我此话一出,一时间涨住了他,他半晌都是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跟吴婶闹脾气,其实并不是因为她做错了什么……”我虚弱地侧过头,望了望窗外,一缕阳光正从窗外射进来,照在地上,顿时把屋内照得个通亮。接着,我平静地继续说道:“也许我真的错了,本就不该揭穿你的身份,不然也不至于会伤害到你。”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小器的人?”他吐词吃力地低声问。
“不,你不是小器。”我望着他,俏皮地扬了扬眉,微笑着说:“在我心里,你只不过是一个喜欢装小器的人而已。”
他听我这样说,忍不住也笑了。气氛在此时也随之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由刚才的紧张,一下了转变为现在的诙谐。
“过来。”他突然严肃起来,叫我。
“干嘛。”我神经敏感地望着他,心有余悸。
“让我看看你头上的伤,伤得严不严重。”
“哦!”我应了一声,摸了摸鼻子,走到他身边蹲下来,让他瞧我头上的伤。
“看起来伤得不轻呀。”他细细地检查我头上的伤关切地说道。
“还……还好啦,其实一点也不痛,真的。”我怕他过于内疚,索性用手指,朝脑袋上的伤口处狠狠地按了一下,证明我的伤口真的不痛了。
随着“哎哟”一声,我痛得尖叫起来,两个眼睛直冒金星。头上的伤口,本已止住的血,在此时被我这样蛮横地一按,又流出来了。
“你这个傻瓜,世界上哪会有不痛的伤口。”
“是呀,世界上哪会有不痛的伤口。”不知为何,听他说这句话,我心头突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惆怅。
“在我的写字桌的第二个抽屉里有一个白色的小瓶子,你去帮我把它拿过来。”他吩咐我说。
我照他所说的,从他抽屉里拿出了那个白色的小瓶子,交到他手中。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拿起小瓶子突然问。
我对着眼前的这个不起眼的小瓶子,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摇摇头说不知道。
“这是上好的云南白药。”他说。
“哦——”我点点头,眼睛还没有离开这个小瓶子。
“云南白药对止血有奇效。”他说着,把药递给我。
我接过药,感觉这瓶药肯定比仙丹还要灵。
“你现在不想试试吗?”他又问。
我望着他点点头,应了声,说:“想是想,可吴婶现在还没有回来,所以……”
“没关系,我帮你。”他突然抢过我的话说。
“你帮我?”我张大眼睛望着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你不相信我。”
“不……不是,我只是感到太意外了。”我羞红着脸,低头笑着说。
他轻轻地将我头上裹着的纱布剪开,撕下创口贴,仔细地看过伤口后,小心翼翼地用医用棉擦拭我头上的伤口。我望着他,不禁心惊肉跳起来,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贴这么近地去看过一个人,尤其是看眼前这个一直让我所崇拜的大明星。他的眼眸里充满了认真、热情、还有温柔,此刻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在我脸上流淌。天啊,我的热血在身体里沸腾,心脏跳得似乎快要爆炸。接着我的脸还有耳朵也跟着发烧,虽然此时我看不见,但我能清楚地感觉到,现在我的脸比刚才更红了。
“你怎么了,脸这么红?”他停下来,不解地望着我。
“我……我……我有些……紧张。”我口齿不清地说。
“紧张?”他更不解了。
“我……我……我怕痛呀。”我牵强地又说。
“我现在还没为你上药呢,就喊痛。”
“过一会就痛了。”
他望着我无奈地直摇头,说:“待一会跟你上药时,我尽量轻一点,但你一定要忍耐。”
我红着脸微微点点头。
到了上药的环节,我看得出他此时比我还要紧张。他小心翼翼地将药轻轻洒在我的伤口上。一阵具痛,猛然随着我头上的神经贯穿到全身。我忍不住打了一个颤,此时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包罗万象,五花八门。扯眉毛,挤眼睛,呲牙齿,咧嘴巴,少说这脸上的表情就有七十二般变化。
“有那么痛吗?我已经够轻了。”他突然停住了问。
“你的手的确够轻,可……可是,这药的威力……可不轻。”我疼得咬牙切齿,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
他望着我那副痛得有些滑稽的表情,不禁淡淡一笑,直摇头:“现在我要为你包扎了,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闭着眼睛点点头,猛吸一口气,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过了一会,头包好了。我抬手摸了摸脑袋,脑袋上的纱布被裹得平平整整。说实话,这真的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真没想到奇少爷竟是一个做事这么细心的人,对任何事情都是一丝不苟,包括我的头。
之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不停地回想刚才奇少爷为我包扎伤口时的情景。他那认真的眼神,还有他面具下的那抹浅浅的微笑,无一不印烙在我的脑海中。这时,我突然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我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把镜子,摇头侧目地照了照,感觉镜子里的自己不再像过去那样晦暗,她充满了热情,眉宇间透着一股莫名的希望,或者说是一种自信。这时,眼睛里突然闪出一道夺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