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水河岸,雾色茫茫,整个天地混沌一片。
离开薛邑后,周子暄除了询问去郢都的路,也一路打听“苍离之璧”的下落。可是,在她到达下蔡之时,似乎察觉到一些不寻常的事。
一个露天茶棚里,周子暄微微抿了口茶后,突然略带厌烦地把杯子搁在桌上,“哼!”说罢,转头瞥往左边一张茶桌。
“周先生,真巧啊!”坐在茶桌旁的人傻傻一笑,顺手抓起盘里的一块饼。
“我可不觉的有什么好巧的。”周子暄一边将剩下的一块饼装进口袋,一面不客气地问:“鲁仲连,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哦,先生此话何意?”鲁仲连咬一口手中的饼,睁大眼看着她,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周子暄掏出五枚铜板放于桌上,“少装蒜了!从薛邑到下蔡,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你可不要告诉我是巧合?!”随即大叫一声:“老板,收钱!”
“你我去郢都办事,同行一路、碰巧相遇,又何来‘跟’字一说?”鲁仲连两手一摊,眼睛盯着老板出出进进,一脸的无辜。
“你怎么知道我去郢都?我好像没有说过,是田文告诉你的吧?”周子暄笑眯眯地望着他,仿佛识破了什么。
鲁仲连急忙尴尬地转过脸,解释道:“因为这条路是去郢都,当然……当然是……”
见他吞吞吐吐半天,周子暄扪心一笑:算了!看他八成是奉了田文的命令。她不打算再为难他。突然,趁鲁仲连不注意时,她飘身一跃,没了踪影。
她竟有此等身手!为何还要我一路保护她?鲁仲连猛然持剑起身,想要追上去却发现周子暄已然没了去向。他呆呆地望着远处消失的影子,眼里泛起了从未有过的惊讶。
啊?!主公真正的目的难道是那个人!他念光一闪,下意识地抓紧了剑柄。
几近干涸的河道旁,大片大片的芦苇随风轻扫。茫茫的大雾中,一抹白色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穿过芦苇丛,轻身一跃便到了对面的河岸边。
“这条淮河一过,就到寿春……再往南走……”合上手中的牛皮地图,周子暄满意一笑,“鲁仲连,对不起了。我可不喜欢天天被人跟着。”
周子暄一路沿河走到下游,果然发现了一处渡头。
她走进渡头旁的一家客栈,“老板,请问这里船去对岸吗?”
“这位公子,真不巧,今儿一大早就有人包了所有的船只,要想渡河我看只有等明天了。公子不如在此休息一晚,明天就有到寿春的舟筏。”客栈老板上下打量着衣着华丽的周子暄,眼睛差点就快眯成了缝。
周子暄双眉轻轻一弯,蹙在眉心,“唉,真是倒霉。”随后对客栈老板道:“明天真的有船可以渡河?”
“那边那位公子也是等着明天过河的,你若不信不妨去问问他。”老板指了指坐在屋内右边一张桌案旁的人。
整整一天,除了刚进门的时候问了老板一句“何时有船渡河?”以外,他都不带一丝表情端坐在那里。若不是他偶尔喝喝杯里的清茶,老板几乎就要认为自己看见的不过是一尊泥俑。
“夕辰!”她顺着老板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禁大吃一惊。“怎么你也在这里?”她径直走到他面前。
“等船渡河。”夕辰抬头看她一眼,淡淡地回答。
周子暄瞧了瞧冬风吹得芦苇哗哗作响的窗外,“看来只有等到明天才能过河。”显得有些黯然。
夕辰并未说什么,只是轻轻翻开桌上的茶杯。
“好像没有再跟来了。”周子暄自然地坐下,扭头四周看了看后,便放心地端起盛满茶水的杯子一口尽饮。
“有人跟踪你。”抬手饮茶间,夕辰的双眼微微一低,似是有了警觉。
“不是、不是,只是一点小事情。”她急忙摆摆手,心想:小鲁要是碰到他肯定会很尴尬,还是什么都不要说好啦。转念又想:他怎么也会去寿春?是有事要办吗?既然他也是去寿春,那倒是可以一路同行……不知不觉,竟想的有些失神。
夕辰英挺的眉心忽然浅浅一蹙,手中的茶杯霎时如开弓的箭一般向客栈一角飞去。
“哎哟!”一声惨叫后,一个中年男子踉跄着摔在地上地上。他不及朝这边瞧一眼,忙连滚带爬地向客栈外冲去。
“田梓,你跑什么?!”周子暄也回过神来。她看清那人正是田文府里的侍从,起身一喊,便要追去。
“走。”哪知,夕辰却拉起她向渡头而去。
“今天不是没船吗?”她奇怪地问。
没有回答,夕辰一路将她拉到河边。
终于,飞驰的人停住。周子暄看看四周,仰头问,“这里……不是渡头啊?”
扑通!——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掉进淮河中!!!
“哇!”河水寒彻骨髓,周子暄立即运功御寒,嘴里不禁大叫,“夕辰……”
“去寿春。”还没等周子暄说完,夕辰就丢下这三个字。
“你要我游过河?!”她一阵惊愕——天哪!他竟然要我游过去!!
“如你不想再被跟踪,就即刻前往寿春。”声音漠然,恰如这刺骨的河水,只是说话的人早已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