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五娘一直闷闷不乐,旁边雪婵又一直推搡,粉憧咬咬牙,最后还是只得乖乖说道:“有人传言,当初五姨娘生产前本也是身子好好的,可后来不知怎么突然早产,一贯早产的人,产后都会落下病根,可五姨娘福星高照,产后竟然母女平安,可没多久,不知是不是坐月子时的滋补汤药出了问题,竟残了双腿……”
五娘心头一动,忍不住心跳加快,心中有种什么感觉不能平复。
粉憧见五娘不动声色,以为她倒算淡定,就继续说:“因为那时四姨娘刚抬了姨娘没两年,也没得多少老爷的宠爱,一回头突然冒出个五姨娘,因此府中有人也怀疑,这手脚保不准就是四姨娘动的,可是这事儿一直也没证据,到底是不是空穴来风也不知道,因此小姐别放在心上,怎么说四姨娘如今怀孕已经九个月了,可经不得刺激。”
五娘紧咬下唇,一想到五姨娘,那个虽然失宠,却能坚强度日,不倚不靠的女人,她就觉得可惜,毕竟是八年的母女情分,五姨娘待她又极好,小时候她生病,西偏门明明已经一分钱没有了,五姨娘却不惜变卖恩师所赠的双面锦绣,为她凑银治病,还拖着残缺的双腿,守在她床前苦苦熬守了三天三夜。
这样的女人,有骨气,有善心,若是能嫁一个平实男子,固然是能过得幸福快乐,可在这豪门大院里。她少了一个心眼,因此几次三番被人算计,也只得忍气吞声,到最后还落个冻死床前的下场。
五娘眼眸一闪,眸中凶厉再现,她会为五姨娘报仇,她一定会为五姨娘报仇。
五娘回府的第一天,没有过于声张,因此到也有些人不知道她回来了,比如小禅院儿就一点动静也没有,百善堂虽然收到消息,可太夫人慈祥,想着五娘长途奔波,让她好好歇息。
而到了第二天,五娘一大早自然就去了百善堂请安。
念汝知道五娘回来了,兴高采烈的连家学也不去了,就守在太夫人身边,等着五娘过来,太夫人与唐妈妈相视一眼,想到五娘去金隽这么久,念汝就闷闷不乐这么久,这会儿,总算看她又笑了。
没过一会儿,五娘就来了,身后跟着雪婵,雪婵手里端了个木盘子,盘子不小,上头用红布盖着,鼓鼓的,让人猜不出里头会是什么东西。
一见五娘进来,念汝就笑呵呵的冲她挤眉弄眼的,五娘噗笑了起来,向太夫人福身请了安后,便朝她唤着:“我带了礼物给你,看看喜不喜欢。”说着,就转身掀开木盘子上的红布,里面,精致的三个小盒子平行摆放着。
五娘取出左边的一个,递给念汝:“看看,喜欢吗?”
念汝一脸开心的打开盒子,里头静躺一支镶嵌着白净圆润东海珍珠的发簪,按理说念汝这个年纪若是发簪不戴好,会显得老气怪异,可这支簪子虽说是用俗气的珍珠镶装,可样式中却带着女儿家的俏皮,簪枝弯曲,做成好像钩子的形状,顶上配有三粒明亮洁净的小珍珠,乘三角形,下体做成如娇花形状,远看,就如牡丹含苞待放似的。
念汝取出簪子,一脸惊喜,喋喋声说:“好漂亮,好别致的簪子,与香染姐姐和青竹姐姐的都不一样。”
后头的太夫人见念汝笑靥如花,也跟着笑了起来,唐妈妈好奇的上前一看,也是惊呼出声:“果然雅致的簪子,虽用珍珠,却不露俗气,五娘果然好眼光。”
五娘笑弯了眸子,对着念汝说:“我帮你戴上?”
念汝高兴的嗯了一声,五娘拿起簪子,佩在念汝的小髻上,珍珠的透亮,衬着念汝的脸颊越发白净,一戴好,念汝忙跑到太夫人跟前,嚷嚷着问:“好看吗?好看吗?”
太夫人摸了摸她的小脸,也不在乎在五娘面前泄露自己对念汝特别的喜爱,直说:“好看,好看极了,快去给你青竹姐姐和香染姐姐看看去。”
念汝应了一声,小女儿心性,就匆匆跑出了屋子。
五娘又看向唐妈妈,拿过盘子上右边那个盒子,递上去:“妈妈可不要嫌弃,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看着新鲜才买的。”
唐妈妈双眼一惊,连连摆手:“五小姐还给我也带了东西?这可怎么好?”
五娘上前一步,将盒子塞子唐妈妈怀中,柔腻着道:“妈妈还和我见外什么?又不是什么贵重的。”
“这……这……”唐妈妈有些为难的看向太夫人,待太夫人点点头,她才打开盒子,里头是一张折叠整齐的绣帕,展开一看,上头活灵活现的,竟然是唐妈妈自己长相的绣样。唐妈妈又是一阵惊讶:“是我眼花了吗?怎么我好像看见自己站在这绣帕里似的?”
五娘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妈妈没看错,里头的人,就是妈妈。”
唐妈妈双眸睁大,摸着那凹凸有致的轮廓,还是有些茫然:“这……这怎么会……”
五娘就解释道:“金隽有一家特别的绣铺,是一对夫妻开的,相公擅长绘画,妻子擅长绣事,但凡你说得出长相,那位相公便能巨细无遗的画出来,栩栩如生,恍如真人,而依照相公的图样,那妻子只需一天时间,便能完整不差的将那图样绣于帕中,图样,绣样都是一丝不漏。我看着新奇,就想到了唐妈妈,想到平实的东西妈妈指定是不缺的,而这等别样的物件,才正是新鲜呢。”
唐妈妈捏着绣帕满脸笑意,一张脸都快渗出蜜来了:“五小姐去了这么远,还能惦念着我,我是何德何能呢,哪里劳累五小姐这么挂心。”
五娘笑如春风:“太奶奶身边唐妈妈是主心人,哪里不值得我挂心了,只是这东西当真不值什么钱,所以我倒是怕妈妈不喜欢。”
唐妈妈看五娘的眼神越发满意,这丫头虽说年纪小,可该懂的道理,一样也不少,就忙说:“喜欢,喜欢,我喜欢的紧呢……”
五娘也笑了起来,又看向太夫人,转身取出盘子上仅剩的最后一个盒子,拿到太夫人跟前,娇声道:“太奶奶快看看,这东西您可合用?”
看之前的两样东西如此别样,太夫人当真也对自己这份礼物产生了好奇,她笑着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正静躺着一串佛珠,可这佛珠可与普通的不同,普通佛珠是用玉石而做的,可这串,颗颗竟都用的上好翡翠而做,素知翡翠价格比玉石高出百倍,上好的翡翠更是可遇不可求,还要精心打磨成颗颗一样的大小,别说价钱了,就是做工也得要一百两以上。
按理说收到这么华贵的礼物,太夫人是该笑的,可是她却笑不出来,五娘就算如今日子宽裕些,可也不该能随手送出这等礼物,太贵重不说,还贵重太古怪。
太夫人垂眸晒了五娘一眼,虽未说话,可眉宇间却带着不虞。
五娘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主动解释道:“我与二姐到达金隽时,比预计的快了好些天,时日无聊,三婶就让桐堂哥与月堂姐陪我四处逛逛,虽说女儿家不该擅自出府,可三婶命了服侍的妈妈全程照应,因此我倒是也去了些偏僻的街道玩耍。念汝与唐妈妈的礼物,都是那时候选的。第二日,街是逛得疲乏了,恰好三婶要去城外的天善寺为二姐求“欢意符”,我自然跟了去,耍闹间,误打误撞冲撞了方丈禅师,可禅师心善,没怪责我,还赠予了我这串念珠。我想着,给我用,还不如给太奶奶用,太奶奶佛学深厚,我这初如牛毛的,哪里配用这等好物件。”
太夫人眯起眼睛,有些诧异:“你说是天善寺的方丈禅师相赠于你的?”
天善寺坐落与金隽城外,建寺百年,乃是皇家寺庙,在崇尚佛学的大崇国内,更是数一数二的大寺,若说方丈大师随意送出的两件东西如这等的价值不菲,那倒也不奇怪。
只是这丫头有什么能耐得方丈青睐?
五娘见太夫人的表情更加疑惑了,她却笑了两下不再解释。其实她向来不爱去寺庙这等地方,就算被逼无奈去了,也会故意绕着那些道高僧,不是因为她有事心虚,而是她不愿迎视那些高僧们似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如今她的日子虽说过得不轻松,比前世更是要惊心动魄许多,可若是两者相比,她更情愿活在现在,说她逃避也好,说她没种也好,如今她只求过个几年能嫁个平实的男子,好好过些恬静舒心的简单日子就够了。
五娘在太夫人这儿没留多久便走了,念汝跑回来时发现五娘不见了,小脸又皱了起来,太夫人看着她的摸样,不觉轻叹了口气,唐妈妈何其了解太夫人,她招呼青竹将念汝带出去,就朝太夫人问:“怎么又叹气了?”
太夫人拧紧眉头,手中握着翡翠念珠,有些烦躁:“念汝好似太依恋五娘了。”
唐妈妈皱了皱眉:“您不是就想她们好好接触,往后您也好谈个一处的亲事吗?”
太夫人摇摇头:“若五娘肯安分守己的如我所愿,那自然最好,可我就怕她心思太多,将念汝交托给她,会害了念汝。哎,这些日子,你多往西稍院儿走动,好好探探五娘的底,念汝是我的心肝宝贝,我可不能让她冒险。”
唐妈妈点头应允着,垂头看着手里的绣帕,顿时有种烫手山芋的感觉了,五娘,的确有太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没有大太太的日子,府中安静沉稳了些,大姨娘与郑妈妈不但要管理家里的账目,接见来串门的各家夫人小姐,也得负责照看着长哥儿日常,长哥儿可是袁府的独苗,是大太太当眼珠子看着的心头肉呢,可容不得半点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