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安排也不无不妥,最重要的是,要防大太太,最好的地方的确就是三姨娘处。
三姨娘听了,当即笑着应允:“我紫苇滩就是地方还够些,容妹妹来了,也多个与我作伴的。咱们一出赏赏春花,听听小曲,倒是惬意。”如今容氏得宠,可以预见,未来的一段日子大老爷定会日日去找容氏,若容氏在紫苇滩,三姨娘多少也能战点余光不是,免得像大太太这样,独守空闺。
太夫人点了点头:“既然三房也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她又看向大老爷,柔声道:“过几日就是六娘、七娘的诞辰了,你这个做父亲的多少也该给她们备些礼物,今夜我让唐妈妈亲自去小厨房安排些菜肴,你与六房伴着两个女儿,也好好在小禅院儿里过一夜。”
七姨娘进门,也是要过太夫人的口,太夫人既然遂了大老爷一个大意,那作为回报,又是六娘、七娘诞辰之前,他去去小禅院儿也是应该的。
大老爷便点了点头,答应道:“菜肴就不劳母亲操心了,六房做的一手好菜,我也甚久没吃上她亲手烹调的美食了。”
六姨娘面上一喜,连忙福身羞道:“那婢妾今夜亲自下厨做些老爷平日爱吃的菜。”
大老爷看微微一笑,点点头。
六娘也乐呵呵的跑到大老爷腿边,仰起头乖巧的说:“父亲还可看看女儿的绣品,前几日女儿手闲,为父亲绣了个平安符,一直没找到机会送给父亲,今夜算是找到时候了。”
大老爷又笑着摸摸六娘的脑袋,一脸慈祥。
二娘悄悄扯了扯五娘的衣袖,五娘转脸,二娘便朝她使个眼色,示意她看大太太。
五娘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大太太眸光冷寒,不管是看三姨娘、容氏,还是看六姨娘、大老爷,都充满了寒意。
二娘站起身来,没人为大太太铺路,那就只能她这个做女儿的铺路了。“母亲今日是来与太奶奶借佛经的,说来也奇怪,母亲房里的佛经那么多,还需要找太奶奶借阅吗?”
大太太看了二娘一眼,不解她口中其意,就看向五娘,见五娘正满面笑意,她眯起眼睛思索起来,仅是一会儿,已恍然大悟,当即看着太夫人说道:“我今日是来找母亲借法华经的,虽说法华经我那儿也有,可素知母亲这儿的每本经书都是经崇化寺的高僧开过光的,因此想着,抄录起来,恐怕也较为灵验些,哎,斋戒抄文,本就图个心安理得,自然是越求灵验越好了。”
不等太夫人说话,二娘又问:“母亲这几日,好似越发的求神问卜了。以往可没见您这么崇尚佛教。”
大太太就顺藤而上:“不求又能怎么办?今年开年没多久,就接连不祥,又逢国丧期间,我也是为整个袁府上下,求个吉祥如意罢了。”
五娘就笑着附和:“母亲慈祥。”
大老爷却冷冷一笑,根本不理她们的双簧,径直对太夫人说:“时辰也不早了,儿子还要会衙门。就先告退了。”
太夫人微微颔首:“去吧,公事要紧。”
大老爷本想叫着容氏一同一离开,可容氏却摇摇头,拉住三姨娘的手不放:“你去吧,我想去紫苇滩看看,紫苇滩名字唯美多情,我很好奇这样的地方,究竟是何等景致。”她神色贤良又不失女儿家风情,惹得大老爷一阵动容。
“那晚些我让孙斌安排人,将你的东西送到紫苇滩去。”
容氏点点头“嗯”了一声,大老爷才肯离开。
待大老爷走了,三姨娘说要带容氏去紫苇滩观赏观赏,也带着全程没说过一句话的四娘走了,这几日三姨娘越发恢复嚣张气焰,可四娘却还是闷闷的,平日也不多话,只是淡淡的。
见三姨娘走了,六姨娘也说要回去想想晚上做什么佳肴好,也带着六娘、七娘走了。
太夫人见大家都走了,便让唐妈妈去取了法华经,交给了大太太,这下大太太也没了留下的借口,也起身走了。
因为二娘与六娘不是与大太太一同来的,因此也没同她一起走。
待最后整个堂屋只剩下二娘与五娘二人后,才听太夫人笑问道:“人都走了,你们俩还有什么要说的?”
五娘欢快的笑了起来:“太奶奶是以为我与二姐也是像别人一样,收到了那容氏的小道消息,想来看看热闹的?其实当真是冤枉啊,我们可什么都不知道。”
二娘也说:“我与五妹的确是看今日天色不错,一同相约来给太奶奶请安的,顺便……也想陪太奶奶一同念佛。”
太夫人微微挑眉:“念佛?你们俩倒是突然的雅兴?”
五娘噙笑一下:“二姐快要嫁到金隽了,回想起来,好似还没陪太奶奶念过经,总说有些遗憾,愧为人孙,我想着,虽说我进正院儿没多久,与太奶奶重见也没多久,可倒是也想尽一份孝心,就是不知太奶奶给不给我们这个机会了。”
唐妈妈在旁倒是眉心一蹙,一直知道五娘伶牙俐齿,不管什么话,都能东歪西歪的曲成歪理,这会儿一见,果然是时时刻刻都不脱这项本事呢。
太夫人似在斟酌,就听二娘又说:“孙女只想为太奶奶尽一份心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太夫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她微微点头,便站起身来:“随我来吧。”
两人紧跟其后,绕着回廊走了几圈,就到了小佛堂,佛堂里檀香袅袅,佛香摄人。香案前面,只见一个七八岁摸样,粉雕玉琢,梳着双头小包髻的小女孩正在整理着香灰。
她似感觉到有人进来了,也不看来人,回头笑逐颜开,张嘴就唤:“太奶……”
“念汝,先下去。”唐妈妈连忙一岔。
被这一喝,念汝这才看到一行进来的竟不止太夫人,她忙垂下眼睑,太夫人跟她说过,除了在她面前可以叫她“太奶奶”,在别人面前,都只准叫“太夫人”。
这会儿只见后头两人正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念汝心底一慌,连忙应了声“是”,就匆匆跑出佛堂了。
太夫人好似没管她,只对二娘、五娘说:“跪下静念《心经》,若是不会,便让唐妈妈拿经书给你们照着念。”吩咐完,自己便跪在白玉观音神像面前,双目紧阖,嘴上念念有词,已不再管凡尘俗世的任何事了。
五娘与二娘对视一眼,二娘就看向唐妈妈:“劳烦妈妈。”
唐妈妈一笑,从旁边的架子上取过两本《心经》,一本递到二娘手上,一本正准备递给五娘,就听五娘说:“劳烦妈妈了,我会。”
唐妈妈眼眸一眯,二娘也偏头朝她一看,就连背对她三人的太夫人也不禁停下了口中的词句,却仅是顿了一下,又继续。
唐妈妈好奇的问:“五娘会念《心经》?”
五娘黯然垂眸:“自从五姨娘身体日渐衰退后,时时口中所念的,便是心经了,因此耳濡目染,我也就背得了。”
唐妈妈叹了口气,想到五姨娘一生悲苦,不禁也有些神伤:“也是五娘一番造化,那就开始吧。”
五娘点点头,随着二娘分别跪于太夫人两侧,跟着一起诵念《心经》……
佛堂玄关外,念汝悄悄掀开帘子,探入个脑袋,好奇的看着五娘的背影,刚才她们在里面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这个五娘,她有时在晨昏定省上会看到,每次见她,都见她眉目淡然,神色清雅,好似任凭天塌地陷,她也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似的,因此,她对她的好奇,也就更多了些。
从百善堂出来,已经快到巳时了,二娘招呼五娘,让一同去鹣澜用膳。五娘想了想,这会儿回去再布餐也麻烦,再说,二娘快嫁出门了,有些话,她也的确等着她交代。
这段时日虽说六娘时时围在二娘身边,可看得出来,二娘对她却呈敷衍成分居多。二娘嫁人,可在府中的权势还留着,二娘虽说是嫡女,平日什么都不愁,可在袁府也还是有自己的一部分稳妥势力存在,毕竟这个豪门大院,靠别人,哪怕是亲生母亲都是靠不住的,唯有自己最可靠。
二娘嫁到金隽,除了小部分的丫鬟亲信带走,大多的权势都是留在袁府的,而这份现成的势力,给了谁,谁就是白捡了个大便宜,也有“是就算二娘嫁去了金隽,心里也是提拔着这人”的意思。
当年元娘嫁后,势力留给了二娘,因此二娘这几年在府里可谓顺风顺水,不愁吃喝不说,各房也安插了眼线,对大小事务都能了如指掌,只要自己再稍微合理为人处事,左右周旋一下,那便一帆风顺了。
而二娘嫁了,这份现成的势力本该是顺理成章落在三娘头上的,毕竟三娘是她最爱的妹妹,又是同父同母,在血缘上也多占一分亲厚。
可事与愿违,这么重要的关头,三娘居然被长公主带走了,也就因为如此,六娘就往鹣澜跑得勤了,毕竟现在长公主垂青三娘,保不准三娘回来的时候,就带了未来越国公嫡儿媳妇的身份回来了,到时候也不屑这份势力了。
只是依照五娘这多月的观察,再加上大老爷“耳光”一事,与法天寺“大火”一事,她直觉二娘不但不会将势力留给三娘、六娘,反而会留给她。
当然,这也正是她需要的,毕竟三娘有大太太撑腰,六娘有太夫人撑腰,她却什么都没有,正是最需要这份势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