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也变了脸色,看着董姨娘就问:“当真如此?”
董姨娘眼泪刷刷的又落了下来,她连忙跪倒在地,迭声哭道:“老爷,我的品行你还不知道吗?我怎会做那等丧心病狂之事?这分明是有人故意冤枉,请老爷明断啊。”
董姨娘与自己十数年夫妻情谊,之前又有十几年的青梅竹马情谊,等于是一辈子的结识,越国公虽然知道这位爱妾偶尔会有些刁蛮任性,使些小性子,却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因此他冷静下来,就觉得此事不对。他瞪向伊儿,开口叱道:“大胆奴婢,到底你是受和人唆使,竟敢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董姨娘进府十数年,向来体贴下奴,关切晚辈,你竟还污蔑她。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心蕊眉心一蹙,忍不住抬头看向副位的长公主,只见长公主眼睑深垂,一脸的失然。心蕊心底冷哼,这个越国公,素听他为人刚正不阿,铁血丹心,却不料竟是个不折不扣的糊涂人,对外头的国家大事,军事战场运筹帷幄又如何?却是个自己的家都管不好的笨蛋,说什么董姨娘是好人?那长公主这十几年受的苦都是假的吗?这个没脑子的男人已经一口咬定自己的爱妾是个好人,只怕如今她们在说什么,他的心里也不会深信了,难怪董姨娘能逍遥十几年,反而长公主一再隐忍她,还半句苦楚都不泄露,原来就是看透了自己就算说了,丈夫也不会帮自己了。
心蕊心头怒火冲天,说出来的话也不再留情:“这丫头说的话纵然有待勘察,可铁生生的证据总是没错的吧?”说完,她侧头朝粉憧使了个眼色。
粉憧急忙拿出那包红花与那张字条,亲自呈上去。
越国公看完字条后,眼神这才动摇了些,他看向旁边的董姨娘,眸中明显不可置信。
董姨娘一把抢过那纸条,登时皱眉,朝外喝道:“孟妈妈,进来。”
孟妈妈颤颤巍巍的走进屋来,董姨娘怒将字条扔下,痛心疾首的问:“这是怎么回事?我认得这是你的笔迹,我何时让你查探三少夫人了?她是三少爷的新房妻子,我要勘察她有何用?”
越国公的脸色顿时也坚定了,他盯着孟妈妈,也开始发难:“原来是你这个老刁奴从中作怪,引起如此大的误会竟是因为你?”
孟妈妈在外头早已听闻了事情始末,她苦着脸,字条都没看,就可怜兮兮的摇头辩解:“冤枉啊老爷,老奴从来没下过这样的命令,老奴除了偶尔与这叫伊儿的丫头在府中狭路相逢外,平日再无私交,这纸条老奴也不知怎么回事,可老奴却知道,但凡外头书摊字摊的老板,没几个是不会仿写的,若是拿到老奴的真字,从中临摹,也不是不可能啊。老奴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无妄之灾。”
心蕊眼中划过一丝淡漠,心头一片冷然,这孟妈妈不愧是董姨娘身边的老人了,这等急智急才也不是虚假的。
长公主有些心急的看了心蕊一眼,试探性的问道:“心蕊,只怕当真是这个丫头随口胡诌,若……她真是受人唆使,你可别成了那幕后黑手的枪手了。”长公主这么说的意思,只是想提醒心蕊,如今事态发展都是一味靠向董姨娘这边的,若是她无法胜券在握,还是鸣鼓收兵的好,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可心蕊又怎么会打无把握之仗呢?只见她冷冷一笑,开口问道:“孟妈妈,你说这字条不是你写的,是有心之人临摹仿冒的?你可如何证明你的清白?”
孟妈妈愣了一下,她以为说是临摹的,就能混淆视听,消除大家心中的疑虑,可这三少夫人要她证明,她如何能证明?这字条可千真万确是她写的,不论是笔锋,笔力,笔顿,都是一模一样夫人。
趁着她楞的时候,心蕊继续发问:“若是你无法证明,我们如何信你所言?你说不是你写的就不是你写的?总要有个证据吧?”
孟妈妈皱着眉咬牙思虑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说:“这……不是老奴写的,就不是老奴写的,还要什么证据?”
“哦?”心蕊斜勾唇角:“那劳烦董姨娘随意拿一份孟妈妈平日的账目抄录出来,父亲征战沙场,调兵遣将这么多年,自然也熟读兵书,两军对阵时,也会有探子的来往密信,军中首要的一项本事,就是要确定探子的信是否当真,里头的言论是否属实,想必父亲早就练得一份明辨真伪的利眼,让父亲来辩一辩,自然最合适不过。”
越国公厉眸一眯,脸色有些不悦:“军中琐事,你一个女儿家如何得知?天皓莫非还跟你说这些军中秘事?”作为将军,自然不愿听到自己的下属与妻房说一些军中的事物,毕竟军队可是关系到一个国家的命运,若是不慎泄露出什么军中秘密让有心人士听到了,只怕后患无穷。
果然是军人的多疑,心蕊苦笑:“这些不是相公所告的,只是心蕊从一些杂文野记中不慎看到的。”
越国公的脸这才松缓了些,朝着董姨娘说:“既然孟妈妈是冤枉的,就拿出正本来核对一番吧,证明了此事,也算了解了一桩糊涂事,弄得家务宁日的,别就为了一些误会。”
董姨娘心知肚明这字条的确是孟妈妈亲手所写,本她还想装可怜推脱,可越国公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无法推辞,只好吩咐芳娇:“去拿孟妈妈的手抄账目来。”
芳娇应了一声,便老实的去了外头,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拿了账本进来。
越国公一手拿账本,一手拿纸条,辩得认真,全屋人可却都急出了冷汗,尤其是孟妈妈,只怕连亵衣都湿透了,她紧咬牙关,眼珠子转个不停,使劲的想着对策。
心蕊见状,却故意扰乱她:“孟妈妈好像很紧张,所谓清者自清,看看,头都急出热汗了,粉憧,还不亲自给孟妈妈擦擦汗。”
孟妈妈一愣,抬头之际,粉憧已笑眯眯的走上来,蹲下身子一边擦汗,一边还有空闲小声的与她聊天:“孟妈妈不要担心,老爷英明,自有主张的,哎哟哟,妈妈可还是自己擦擦吧,这汗都流成河了……”她的声音不大,只是听得孟妈妈心头紊乱,只还好没惊动到越国公。
越国公越看脸色越难看,最后他眼睑一动,眼神登时狠戾三分,董姨娘见状一脸惊恐,长公主却笑逐颜开,好不开心。
待他双手放下,脸上的表情更是阴晴不定,青黑不论,长公主故作无知的问:“怎么样?老爷,若是冤枉了孟妈妈,可就该让她起来了吧,她这身子到底上了年纪,跪久了可不好。”
越国公扔下账本,重哼一声:“什么冤枉,你这老刁奴,刚才还口口声声的说冤枉,说不是你,这等明白分辨的字迹,莫非还能逃过我的眼睛?”
孟妈妈心里顿时没了主意,只好迭连磕头:“老爷饶命,老爷息怒,这……这老奴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只是字条上只写要伊儿查清三少夫人的底细,也没有加害三少夫人之意啊。只怕是有心人士对三少夫人心存好奇,就趁着老奴酒醉迷糊之际,骗老奴,用老奴的手去写这大逆不道的话,老奴一贯好酒,喝醉了就犯糊涂,见了什么人,听了什么话,睡醒就忘了,这习惯府中多数人都知道,是老奴不查,才让恶人钻了空子,利用老奴之手来污蔑董姨娘,是老奴的错,请老爷恕罪……”
孟妈妈说得激动万分,越国公不是傻子,怎会如此轻信这老刁奴的片面之词,可他心里也的确不希望此事与董姨娘有关,就见他迟疑的看了一脸伤心,楚楚动人的董姨娘一眼,眼神稍微松了一下:“莫非当真是受人冤枉?”
董姨娘连忙点头,一脸情真意切:“一定是如此,老爷,您要为妾身平冤啊。”
长公主咬牙切齿的垂下头,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如此明显的牵强,如此错漏百出的说辞,老爷竟然相信?这不是明显偏袒董姨娘吗?难道她这一房,这次又是一败涂地吗?
心蕊见状,心里都快挠出血了,见过可恶的,没见过这么可恶的,今日,她倒算是看清了这个外人面前道貌岸然,一脸正气的越国公,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糊涂蛋了。
她使劲压制住心里的怒气,才勉强平了声音,继续说:“孟妈妈,你这是不打自招了吗?”
屋子里所有人皆是一愣,孟妈妈刚刚才松了一口气,这会儿气又悬到了半空:“三、三少夫人何出此言?”
心蕊冷漠一笑,笑意冰冷:“刚才所有人都看到了,董姨娘扔下字条,你并未拿过去看,可这会儿却能完整无缺的说出字条中的内容,若不这字条就是你写的,就是你酒醉糊涂时,还能记得自己被什么人哄骗,写出了个什么样的东西来。既然你一口咬定是被人酒醉哄骗的,而你又能记得字条的内容,不妨也记记那哄骗你的人是谁,今日我本想小事化无,到底家和万事兴,可孟妈妈字字竟映射我还是别有用心的人了,我纵然小门小户出声,可也是有骨气的人,父亲在上,若是您觉得此次是心蕊强词夺理,叨扰了董姨娘,心蕊跪下给您请罪了,可是非明辨,这屋子里数十个丫头,个个都心里清楚,心蕊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只怕说多错多,最后还要反被人叩上一顶无辜的恶毒帽子。”
越国公面露难色,他有心偏袒董姨娘,在场的人自然都是能看得出来了,可这新媳妇却偏偏将话将这么明白,这好像是除了上次袁家三娘来府,餐宴上公然挑衅他的威严后,自己第二次被人噎得进退两难呢,这袁家的女儿,可个个都是铁齿铜牙,不好对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