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狭小的屋中，突然传来一声清晰的喝声。陈玄清晰听到了这个字的读音，他的身躯一个颤抖，围绕着身体周围的毫光仿佛遇到了风一般，竟然簌簌的增长了不少。
对面的女子一声尖叫，她的脖子部分，一缩一吐，做出了一个人类完全不可能做出的动作，然后，哗啦啦的长发向后飞扬，她的整个头颅忽然间飞了起来。
其实，她的头颅并没有飞起，而是她的脖子忽然间延长起来，因为速度过快，看着仿佛是她的头颅飞起一般。那四颗尖利的獠牙，伸出扭曲的嘴唇之外，闪着寒光到了陈玄的眼前，在陈玄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的头一低，对着他的脖子咬了下来。
能看到，并且看的很清楚，可是，自己的身躯，四肢，根本来不及反应。陈玄能感觉到，一股阴暗的气息迎面而来，瞬间穿破了自己身躯周围的毫光，有一种冰冷令他全身的汗毛竖起，偏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这就是当下陈玄最大的缺点。干泪眼强大无比，然而对于横天师来说，干泪眼只是他许多手段中的一个手段，除了强大的视觉能力，加上一个干泪眼附带的借法请神，和这个时而灵时而不灵的霹雳火，他再没有其他的手段。
尤其是他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自己的身体。
他是一个根本没有经过任何专业培训锻炼的人，他只是偶然有一个机缘的人。这次他面对的，不是偶然情况，很显然，对方的出现，对方的能力，都已经超出了目前陈玄的理解能力。
陈玄根本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一幕。
他眼前一黑，差一点在对方一口臭气中晕倒。
陈玄没有晕倒。因为，年轻人出现了。年轻人的出现匪夷所思。
因为，先出现在陈玄面前的，是一件立领的中山装，接着是一套衣服，这套衣服就站在陈玄的身边，中山装的一个衣袖抬起，然后，眼看就要咬到陈玄脖子的那个人头便再也咬不下去。
陈玄退后了一步。他早一刻已经有了的想法，这一刻，身体才得以实施。然后他看到，衣服周围，恍惚中长出了手脚，看到了年轻人飘逸的长发，看到他的手掌紧紧的锁住了那个女人的脖子。
“丝丝！”女子的嘴巴中，长舌反卷着射向年轻人的手腕。
“临”字的音节还在嗡嗡作响，年轻人另一只手抬起来，“啪”的一声，拍在了那个女人的头顶，扑的一声，从他的掌心，冒出了一簇黑色的长发，“咯咯”女人在一旁笑出声来。
陈玄下意识的站在年轻人身后，“妖孽！”年轻人缓缓抬头，看着那个女人还在不断吞吐着舌头的面孔说道，“你既然不想做人，我超度了你！”
“不对，她要离开！”陈玄在年轻人身后说了一句，可惜，他还是说的晚了一步，在他开口的瞬间，年轻人已经冲了出去，“砰”的一声过后，那个女人在年轻人的一掌下，化成无数条小蛇夺路而逃。
“哼！”年轻人哼了一声，退后一步，拉住了陈玄的手掌，“还不请神！”陈玄这才恍然惊醒。他心中默默念了一句，“借法！”年轻人向前几部步，陈玄啊的一声惊叫，就见年轻人带着他，穿过墙壁，轻飘飘的落到地面上。
年轻人竟然可以穿墙！
最诡异的地方还在下面，只见年轻人的双眼一晃，浮起了一层血色，他四周看了一眼，便拉着陈玄向西而去，一路之上，他们直线行走，对于那些高楼墙壁，均是一穿而过。最主要的是，他拉着陈玄，依旧快捷无比。
陈玄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他行走在城市中，似乎整座城市都成了幻境。
出城到了西边的一座土丘，年轻人停了下来。陈玄四处张望了一下，微微错愕。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土丘的上面，竟然立着一尊石像。
两人走上土丘，土丘上面，有一处约莫二十平方的地方，一颗郁郁葱葱的槐树就像一个巨大的华盖，有点点月光投过斑驳的树叶洒下来，映照在没有五官的石像上，石像站立在槐树下，一人高低的它伸着两只手臂，张开了两只手掌。
年轻人拉着陈玄站在石像前，默默看着石像。陈玄则看着石像，透过他的双眼，他可以看到，在这个脚下洒满了不少纸片的石像身体内，有些说不明道不白的东西存在，他心里，隐约有一种厌恶升腾。
陈玄看到，那个石像伸出的手掌上，有一条雕刻出来的小蛇宴伏，另一只手掌上，则卧着一头很小很小的东西，隐约可见仿佛一头缩小了很多倍的小牛。
“这是什么东西？”他问道。
“想不到，想不到！”年轻人看着面前的石像，呢喃了两句想不到，然后，他叹了一口气，拉着陈玄，开始朝回走。
年轻人一路低着头，再也没了先前的气势，他不言不语，看着十分颓唐。到了陈玄的屋子，他才缓缓抬起头，看着陈玄说道，“我给你的建议，你应该慎重考虑考虑，眼前的定县，已经不是眼前的定县，而你，已经身处危险之中！”
“她还会来吗？”陈玄问道。
年轻人放开他的手，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他顿了顿，有些苦涩的说道，“想不到，在这样的一个地方，竟然有人想要成神！”“成神？”陈玄忽然想到了那一天黎明时分，他和唐教授在一起发生的事情，忽然感觉，他有很多东西都不清楚。
“我不能在这里呆太久，”年轻人继续说道，“如今的我，其实在一场梦中，我只能告诉你，明天如果是晴天，找上两只黑狗，然后用黑狗的鲜血涂抹在工具上，将那尊石像毁掉。”他叹息一声，“老谢啊，一切都是命啊！”
“什么，梦中？”陈玄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以为我为什么可以带着你穿墙而过，我也只是人，只不过，我可以使用一些未知的法门，梦中神游，这才能在千里之外，来到定县。这些不是重要的，我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也是老谢的建议，这样，你才能够活下去！”
“加入怪东怪吗？”
年轻人点了点头，“只有这样，上级才会派遣人士来保护你，也只有这样，你才能继续成长。”他看着陈玄说道，“一个没有财力，没有师父的干泪眼，再怎样如何努力，也只是一个侥幸的普通人，你又怎么可能斗过一位神？”
“神，什么神？”
“今天你我看到的神像，没有五官只是他不想让人看到他，他的身边，已经有了神侍，而且，起步就是四大神侍，如果我看的没有错，这四位神侍，便是牛鬼蛇神！”
“这一切，只能说明一点，这尊石像最低的级别，不是山神便是城隍！”
“我的儿子是山神，他会回来杀光你们，哈哈哈！”陈玄的脑海里，那个被关进疯人院的女子的声音不断回响，同时，今天晚上那个年轻的女子面庞与那个肥胖女人的脸庞互相层叠，最终混为一体。
“果然是她！”他叫了一声，只见眼前空荡荡的，那里有年轻人的影子。他走到窗户前，推开窗子，屋外，月在树梢，微风阵阵。他忽然间想到刚才那一阵仿佛御风远游的奇异感觉，那是无所在无所不在，好像这个世界的中心就是自己一般，周围一切都是死寂的，都是安静的。
今夜，他第一次发现沉睡如大死，一切俱是常与无常。
真的只是一梦吗？
宁缺终于走累了，他想不到，自己最终的目的地，竟然是靳婷婷的家。他走上楼，下意识的从一边的地毯下，摸出了屋门钥匙，然后打开屋门，走了进去。
屋子中空荡荡的，空无一物。宁缺将一塑料袋的钱随意的扔在脚下，就在空荡荡的客厅中，枕着钞票睡了一觉。
然后他醒了过来。他走进洗手间，梳妆台也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面盆和一个破烂的马桶。他依稀记得，他曾经抱着她，疯了一般在这个马桶上做爱。他洗了脸，抬起头，恍然看到，面前肮脏的镜子中，靳婷婷站在里面，对他微微一笑。
他宁缺吃了一惊，退了一步。然后，镜子中的靳婷婷消失了。
宁缺忽然呜呜的哭泣，他一边哭泣，一边下意识的伸出手，在镜子的表面摸索，他哭喊着，压抑着，他的手给镜子的边缘划破，有鲜血抹在镜面上，然后，镜面上，显现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宁缺，你不是个男人！”
最底下，有三个字，“我知道！”看到这三个字，宁缺停止可哭泣，这是靳鑫生的笔迹。
他知道，他知道什么？
宁缺看着面前的镜子，忽然举起手臂，狠狠的一拳砸下去，镜子啪啦拉四分五裂，他的手掌伤口更多，他抬起头，看着镜子中，无数张扭曲的脸庞的自己，有的懦弱，有的嚣张，有的卑微，有的痛苦，他恶狠狠的说道，“靳鑫生，我不怕你！”
宁缺气喘吁吁的走出来，一把抓住了那一袋子钞票，然后，他看到了那一张纸。
黄色的纸张上面，只有一个字～神！
这个世界上，有神吗？他骂了一句，捡起了那张纸，他手掌上的鲜血，一点一滴的渗入发黄的纸张，然后，他看到，那个神字，开始分解，变成一条一条的线条，就像一条一条黑色的蚯蚓，在薄薄的纸张上游走。
“天地生人后生神……”他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