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老谢就这样死了,想不到,却又在意料之中。
陈玄回到家后,还在为这件事情纠结。年轻人告诉他,老谢是给人谋杀的,即使老谢的身体已经退化,但是,他还是听风者,普通人杀不了他,然而,他就这样死了。
这一年,陈玄身边死了两个人,一位是自己母亲,一位是不算朋友的老谢。
他孤独的坐在床上,他不清楚,老谢,自己的母亲的离去和自己有没有关系?没有答案。
而在这座城市的另一头,靳鑫生则将张刚,宁缺都叫到了一起,他们三个人,呆在鑫生实业公司的总部中,办公桌上,放了一盘水果,还有一条中华。如今,中华只剩了两包左右,一地烟头,一屋烟雾。
靳鑫生看着自己对面的两人。这两人,无疑是他的左膀右臂,他欣赏宁缺,同样欣赏张刚,他一边打量他们两人,一边用自己的手指邦邦的拍打着桌面。他的手掌下面,压着那一本《封神诀》,他没有掩饰,也不需要掩饰。
他喜欢当前的这种状态,似乎平等的与他们坐在一起,然后看着他们,猜测他们的内心。
他不想被周围人当暴发户一般对待,所以,只自己一个人,太孤单。关键是,他杀了老谢,知道了陈玄,当然,还有其他的,没有完全展现在他面前的人。
几年前,他以为,自己抬抬手臂,可以触摸天空。时至今日,他发现,无论他怎样抬起自己的手臂,天依旧是天,自己依旧是靳鑫生,他拥有许多人不敢想象的金钱,然而,他更加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所以,他停止了继续敲打桌面,而是说了一句,“进来吧!”
随着他的声音,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宁缺和张刚同时抬起头,他们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两人微微愣神,要知道,张刚几乎用了一年的时间,才走进这个办公室,而这个人?凭什么?宁缺微微眯着双眼,他的心里,靳婷婷曾经说过的话忽然间在心间飘荡起来,“他会抛弃你,你是什么,跟屁虫,打手,你觉得他每次看到你的时候,他会想什么………”
宁缺紧紧的捏着中华的过滤嘴,吞吐烟雾。隔着烟雾看过去,他看到,靳鑫生根本没有看他,而是看着那个佝偻着脊背,仰着一张笑嘻嘻的脸庞的中年男子。
“靳总!”那人毕恭毕敬,一个深深的鞠躬,他的脑袋,几乎贴歪了自己的脚面上。两个人同时在心里鄙视他,他们的心里冒出的词语都是一样的马屁精!
卑微之人最看不惯自己的同类。
“坐吧!”靳鑫生笑着说道。那人看着这条长条桌,想了一会,又对着靳鑫生笑了笑,这才搬过一个小马扎,像一个小学生一般正经的坐着,保持着一脸傻笑。
“几位都是杀过人的人!”靳鑫生开口说道。张刚和宁缺的眼神一变。不可否认,宁缺看不起张刚,张刚也从来不敢把自己和宁缺放在同一个层次。宁缺的杀气明眼人可见,张刚则猥琐到了极点,而这个新加入的人,给人只有一种感觉——卑微。
杀过人的人,没有卑微?
所以,两人看着那个陌生男人的眼神变了,那人坐在那里,长长的胳膊曲肘搭在膝盖上,这样,显示那一双手臂更长。他依旧带着笑容,不过,他的眼神始终注视着靳鑫生,好像无意识的,将靳鑫生忽略了。他的身材偏瘦,坐在那里,似乎弱不禁风,他的头微微仰着,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看着就是一种病态。
靳鑫生给他扔过去一根烟,那人的手臂一抬,三根手指便抓住了那根烟。宁缺注意到,他的拇指,食指,中指很长,骨节有些粗大,伸出的手指泛黄,仿佛老茧,又仿佛烟熏的痕迹。
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人的手很稳定,很灵活。
宁缺走过去,给他点燃了打火机,那人慌忙站起身,一手笼着火,一手拿着烟,狠狠吸了一口,火苗下,那根中华直接有二分之一成了烟灰。“谢谢,哪能?谢谢!”他说话有些不清楚。
倒是一个烟鬼。张刚心里说了一句,就听靳鑫生缓慢开口。他说道,“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鑫生实业有限公司越来越大,而我的精力有限,今天把你们三个人叫到一起,是公司需要重新调整一下人员的安排,哈哈。”他笑了两声。
“另外,宁缺知道,我想参加今年这一届的青山镇人大代表的竞选,这个事情,今天也要安排一下。”他看着面前的三人。三人都看着他,眼神热烈。这正是靳鑫生需要的,他在心里耻笑了一声,这些人,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其实从头到尾,只不过是自己的棋子。
靳鑫生的心里微微有些失落,这样子的他们,能陪自己走下去吗?
他的眼神微微暗淡了一瞬间便恢复过来。他说道:“宁缺跟我的时间最长,县城这一块,就交给他了。”他看了一眼张刚,“青山镇张刚比较熟悉,老马也是那里人,所以,你们两个陪我去青山镇,这一次人大代表的事情,我不想有什么意外!”说完这些话,他走到一旁的柜子边,拉开柜子,里面全是一沓一沓钞票,他看着张刚,说道,“这些钱全部带走。”
张刚惊呆了,一眼望过去,柜子里面全是钞票,只怕最少都在五六百万。靳鑫生继续说道,“宁缺,下个月,你还的准备三百万。”宁缺点了点头。
靳鑫生笑了,他就这样将柜子开着,然后坐回了原来的座位,他伸出手,哗啦哗啦,将桌子上的封神诀撕了三页出来,然后,一张一张递给三人。
“有奖有罚,我靳鑫生从来没把你们当成外人,所以,我拥有的,你们也会拥有。这个东西,就是提前预支给你们的奖励,当然,还有钱!”他哈哈笑着,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拿出来四个塑料袋,随意的扔到桌子上。
宁缺拉过一个袋子,然后随手捡起一张发黄的纸片。
纸片的最上面,写着一个神字。他抬头看了一眼,张刚拿走了一张,写着什么不知道,哪个被靳鑫生叫老马的,下手最晚,所以两人都看到了那张纸上写着一个鬼字。
这是什么意思,暗号吗?整张纸上就只有一个字。三人都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着靳鑫生,一袋子钱和这张莫名其妙的纸到底什么意思?
靳鑫生站起来,看着他们迷茫的神色呵呵的笑了,他的笑声沙哑,有些怪异。他说道,“别小看了这一张纸,你们回家之后,将自己的鲜血滴在这张纸上,自然明白这一切!”他站到宁缺的身后,附到宁缺的耳边,低声说道,“你如果掌握了纸上的东西,你就会明白,你以前找的武林高手,就像一个屁一样。”
宁缺的脸色变了变,他没有回答。只听靳鑫生说道,“张刚,老马,带上钱,我们走。”两人从办公室那里,取了一个蛇皮袋,将柜子里的钱全部装起来,抬着跟在靳鑫生身后,走了出去。
宁缺转过身,从桌子上捡起一根烟,点燃抽了起来。
办公室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显得有些空旷,孤寂。他默默把手里的烟抽完,这才走出办公室,走出公司。车就停在公司门口,他看了一眼,一手拎着钱袋,不想开车。想了想,他就一步一步的走了起来。
他独自一人在街道上行走,苏蕾带走了孩子,还有靳婷婷,如今,靳婷婷也不在了——最古怪的是,靳玉莲他们夫妻两人竟然对这件事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没有人问过她的事情,好像她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
鑫生实业有限公司也似乎集体失忆。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他走在大街上,忽然从心底开始想一个问题,我究竟是谁?他提着一袋子的现金,此刻却没有分享的对象,他是富有的,然而,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一贫如洗。他莫名的就想起了陈玄,所以,他对着大街骂了一句,草泥马!
他不知道,昨天晚上,陈玄与死神擦肩而过。
昨天晚上,陈玄最终恍惚入睡。他的眼皮一直在跳,没有原因,所以,他在床上辗转难眠,然而最后,他还是睡着了。
在陈玄睡着之后,他的小屋中,出现了细微的沙沙声,接着窗外的月光,能看到他的床脚下,一条一条的黑影在缓缓蠕动,丝丝的声音先是很细微,接着慢慢变大。
陈玄睁开了双眼,他看到,在他头顶的上方,一个人背对着承尘躺着,她的长发飘落下来,恍惚如鬼。人不可能这样子躺在天花板上,同时,陈玄感觉到自己身上爬了许多东西,光溜溜,冷冰冰。
他根本没有多想,干泪眼便自主的发动了。
他的身上冒起一层豪光,豪光之外,是蓝色的焰火。于是,他的全身都响起了滋滋的声音,然后是腥臭的味道。他在床上坐起来,仰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说道,“我见过你!”
天花板上的女人就在她眼前翻身,然后,轻飘飘的落在了地面上,她的长发微微飞扬,可是室内,根本没有风。
她咯咯的笑着,这笑声就像两排牙齿不断在研磨。
她只有一只眼睛,眼珠发黄。她看着就像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姑娘。陈玄知道不是,他想起了一个同样有着一只黄色眼珠的老太太,就是她!
一条一条各种颜色的蛇蠕动着爬向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张开嘴,喷出一股令人呕吐的臭气,她笑着,“我回来了,我要杀了你,记得吗?我说过的!”
那个女人张开嘴,露出了四根尖细的毒牙!她的面颊因为这古怪的动作,忽然紧缩,坍塌,然后,眼睛在眼眶中挤压树立。她的舌头伸出来,已经分了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