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的苏醒在定县称为大事情。一个传言不胫而走,小偷夜半无人欲盗医院,植物人惊醒南柯一梦。我的神啊,这个以讹传讹的能力可以赶上写小说了。据说,还有传的更神的,说是隐世中医因爱出马,唤醒五年植物人。总之一件事情,在哪个还没有网络的时代,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充分的发挥了嘴巴的热情,一时间好轰轰烈烈。
当然,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我们非著名的三科主任侯俊杰大夫了。他知道陈玄清醒之后,再次拿出了个人的固执,毫不客气的捐献了自己的又一个月工资后,把陈玄塞进了各种仪器及检查之中。他已经错过了一个神迹,自然不会再错过另外一个奇迹。
第三天开始,侯俊杰连医院也出不了了。因为,一群各种病患以及他们热情的家属就在定县的医院门口围追堵截。据说,隔壁两个县医院的病患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办理出院现象。
“看,那就是著名的侯大夫!”
“就是那个瘦瘦的,再翻白眼的侯大夫。”
“传说他就是用白眼看病的,什么情况,滋滋滋,白眼一扫,OK!”
“治好了瘫子老母,还治好了植物人脑瘫儿子,医生中的神医啊!”
“嘘,神医出来了,肃静,肃静啊!”
侯俊杰推着自行车,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头,听着别人的赞美,怎么怪怪的,心里咋这么慌啊!废话,谁见过这样的阵势。他才思考着,要不要自己回避一下,从后门走了算了。“扑通!”一个小伙子拽着他的自行车轮子跪在了那里。
“神医,神医,您就救救我的母亲啊,求求您了!”……
侯俊杰实在门卫门的帮助下才逃脱了汹涌的人流。人民群众的力量果然像大海一样无边无际。就这么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侯俊杰同志的一只皮鞋,一辆自行车,就给大海吞没。不知道水的手还在他的新西服上留了手印,至于他早上才换的白衬衣,该破的的地方破了,该脏的脏了,他的脸上都黑乎乎的,不知道怎么搞的。
侯俊杰又回到了办公室,“这会惨了,回去还不给老婆打死!”他一边喝水一边苦着脸想到。“侯大,不太好,医院后门也有人守着,都在等你!”“啊?”侯俊杰脸色变了。
“主任,主任,院长有请啊?”护士长张春花急火火的冲进来,说道。
“完了,肯定是这件事情!”想到那些疯狂的病人,侯俊杰悲哀的想到,看来,自己想要安生的退休,弄不成了。
侯俊杰忐忑不安的来到院长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开着,不知道是那个挨千刀的,出来不知道关门啊!他才想着,就见张院长一抬头,看到了自己。接着,张院长的脸上绽放了一朵怒放的花朵。
“老侯,啊,我们的大功臣啊!”张院长年轻的脸庞上红扑扑的就像红富士,一看见侯俊杰来了,他滕的站起身,三步两步跨出了办公室,拉着茫然的侯俊杰,有说有笑的进了办公室。
我靠,办公室里面架了个三脚架,一位二十来岁的美少女,一个扛摄像机的,还有医务科的科长,竟然都在。
“来来来,牛记者,这位就是定县奇迹的创造者,我们医院的镇院之宝侯俊杰,老侯大夫!”我靠。有这么介绍人的吗?说着这话,张院长还对着闪着绿灯的摄像机潇洒的甩了甩自己的汉奸发型。
“您就是侯俊杰大夫吧,我看着您的履历,1971年您还专门去西京医院去进行过神经外科……”
侯俊杰完全没有预料,他红了。不但是县里的电视台,连省上的电视台据说也准备了一组专题节目。而,定县的县医院,终于迎来了建国以来最震撼人心的一次患者大爆满,走道上,厕所边,只要可以加床的地方,全部加了床位,据说,有个别的医院家属,已经在外面倒起了黄牛床位。
相对而言,陈玄反而没有受到太多的骚扰。到了最后,为了创造更大的利益,医院的中分头院长竟然将外面的两加招待所包了,把他们的病床移了出来,那个意气风发的张院长早就忘记了以前的不快,大方的说了一句,“免你们一个月的费用,药费不会免的啊。”就走了。
陈玄的母亲,陈梅和邓坤,还有许武,对于陈玄的苏醒,自然是喜不自胜,当然,各人的喜悦自然有微微的不同。不过,结果是一样的,不是吗?
三天时间,在母亲,姐姐的轮番轰炸中,陈玄总算明白了大致的经过。他表情渐渐沉重,自己这么一睡着,竟然这么久?听着就像一个神话一般?
许武来过一次,他只说了简短的一句话。
“能醒过来,就意味着还有需要你的地方,许奇向你问好,休息一段时间,多照顾照顾家里人吧!”
这句话很短,却很沉重。邓坤在他们母女在的时候,几乎不进来和他说话。想到这个姐夫,陈玄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他们仿佛发生在昨天的打架。他感觉,心中的恼恨还是新鲜的,可是,五年了吗?
过了三天,陈玄还是只能下床,不能走动。他已经太久没有走动过,虽然大脑清晰的知道一切,可是,腿脚已经忘记了怎样去走路。他就像一个小孩子。而且,还是视力不怎么好的小孩子。
侯大夫告诉了他一切。
“你的视力已经形成了不可逆的损害,除了出国去治疗,要么,以后会越来越差,直至失明;要么,只能努力的维持当前的样子。”他的两个眼睛,视力加起来0。2。“不要灰心,你的肢体母亲和姐姐们照顾的都很好,就跟小孩子学走路一样,你努力一些,很快就会适应的!”
很快就会适应的?是吗?
陈玄看着眼前的迷蒙。这就是现在的自己,他心中难以控制那种想要死去的愧疚,陈兰,陈华?他都不敢面对这两个人的名字?母亲的话很冷酷,是她们选择的,不是吗?
我会怎么选择?他不知道。
“舅舅!”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惊醒。陈玄扭过头,双眼中看到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很小,可是,很强壮。陈玄瞪大了双眼,可是,只能看到模糊的,带着微微的扭曲的一张脸。
这就是大姐的儿子,我的外甥吗?我真的看不清楚了吗?
小孩子甜甜的叫着,跌跌撞撞的奔向招待所改造的病床。陈梅咬着自己的嘴唇,邓坤瞪大了双眼。他的心中极度的不满。不管怎么样,我邓家可以了,出了自己的钱,现在,怎么连我儿子也要作为试验品。
这是陈梅的想法。她看出了自己弟弟厌世的想法。她知道弟弟的视力很差,可是,他不相信侯大夫的话,他认为弟弟看得见周围的东西,问题是,他愿不愿意。是的,一个连生命都不想拥有的人,能看见他也会说看不见的。
陈玄伸出双手,身子一侧,闪电一般的抓住了差一点摔倒的豆豆。
“你的外甥,邓大海!”陈梅扭过脸,对邓坤笑了一声。然后她走了出去。按照侯大夫所言,自己的弟弟根本看不清自己的孩子,可是,他的舅舅,一伸手,就抓住了快要摔倒的他。
邓坤看着陈玄。刚才的那么一刹那,他想自己一个箭步冲过去。他看到了那一幕。“舅舅!”邓大海咯咯的笑着,叫到。陈玄的心中一阵柔软,他低头,看到怀里的孩子一张清晰的笑脸,眼睛像姐姐,嘴巴像姐夫。
是的,他清晰的看到了孩子的脸。脑海深处,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