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大车啍啍,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子不奔。
穀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诗中的女子对情人表示,难道是我不想念你吗?只怕你不敢与我私奔。她还赌咒发誓说,即使活着不能住在一起,死了也要葬在一起,还让太阳来作证。为了爱情,她真是可以不顾一切的!这是《诗经》中写得最直露的诗之一,比诸如“岂不尔思,劳心忉忉”,“岂不尔思,我心忧伤”,“岂不尔思,中心是悼”(《桧风·羔裘》)之类,感情强烈得多了。
恋爱开始的时候,往往是男子主动,而女子被动;但到了后来,就像沙漏一样,事情反了过来,女子豁出去了,而男子却畏首畏尾起来。所谓的“始乱终弃”,即常发生于此时。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中,其例甚多。且听莫泊桑讲一个这方面的故事:
最后我得知我的团队要调防,这一下我得救了。但是一天晚上,十一点钟左右,我看见她忽然走进我那间军官住的小房间。“你要走了,”她对我说,“我来向你提供一个女人所能提供的最伟大的爱情证据:我跟你走。为了你,我抛弃我的丈夫,我的孩子,我的家庭。我在上等人眼里声名狼藉,我也让我家里的人蒙受耻辱。但是为了你这么做,我感到幸福。”我的背上冒出一股冷汗。我握住她的双手,我恳求她不要做我不愿意接受的牺牲;我竭力使她平静下来,和她讲道理。没有用处。她盯住我的眼睛,嗓音尖利地说:“难道你是一个卑怯的人,难道你是那种引诱了一个女人然后一时兴起又把她甩掉的男人?”
我不同意她的看法。不过我向她指出她的行动有多么疯狂,对我们的整个生活会产生什么后果。她十分固执,只是简单地回答:“我爱你。”最后我失去了耐心,直截了当地对她说:“我不愿意。我不准你跟我走。”——她站起来,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走了。
第二天我听说她曾经企图服毒自杀。整整一个星期里别人认为她没有救了。她的一个女友,她的知己,来找我,粗暴地指责我的举止十分“可耻”。我没有让步。在整整一个月里,我仅仅隐隐约约听人谈起她。有人说她病得很重。接着我得到她的女友的通知,她完了,治不好了。唯有一句爱情的许诺才可以救她。我作出满足她一切愿望的许诺。她病好了。我把她偷偷带走了。(《一个并非出于自愿的生活放荡者的陈诉》)
其中的人物关系和心态,与此诗里的其实很接近。这也就是《卫风·氓》为什么要告诫女子“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的理由了。
原文
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大车啍啍,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子不奔。
穀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王风·大车》)
注释
槛(kǎn)槛:车行声。毳(cuì):细毛衣。菼(tǎn):初生青白色的芦荻。啍(tūn)啍:车行声。璊(mén):赤色的玉。穀(gǔ):活着。皦(jiǎo)日:皎日,白日。
今译
大车前行槛槛,毛衣青白如菼。难道我不想你,怕你有所不敢。
大车前行啍啍,毛衣绛红如璊。难道我不想你,怕你不敢私奔。
生若不居一室,死当同葬一坟。怕我不守誓约,有那白日作证!